月黑风高夜，正是搞事好时候。老二澹台战蹲在东宫屋檐上，两条腿悠哉悠哉地晃荡着，手里还啃着根糖葫芦。这串糖葫芦可是他傍晚从御膳房顺来的宝贝，御厨精选的山楂个个都有铜钱那么大，圆滚滚、红彤彤的，裹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甜丝丝的香气顺着风飘出去老远。他吃得正香，糖渣子时不时掉在琉璃瓦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惊醒了檐下打盹的麻雀，小家伙们吓了一跳，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走了，留下几片羽毛慢悠悠飘落。
“啧，连暗号都学不像，还敢来当刺客，真是丢行当的脸。“
老二撇撇嘴，嫌弃地咂了下嘴，把最后一颗山楂核“嗖“地一下弹向声源处。那核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破空的小风声，精准命中墙根下某个倒霉蛋的脑门，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让对方吃痛。
“哎哟！“
墙根下立刻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慌忙调整姿势。老二眯起他那双标志性的琥珀色猫眼一瞧，顿时乐了——五个黑衣人正叠罗汉似的往墙上爬，动作笨拙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蜈蚣。最底下那个壮汉脑袋上还粘着他刚弹过去的山楂核，红艳艳的一颗，像顶了颗滑稽的朱砂痣。中间那个瘦子不知怎么回事，腰带松了，正手忙脚乱地往上提，结果不小心露出半截里裤，那裤腿上绣着的瑞王府暗纹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简直是把“我是瑞王府的人“写在了身上。
“老大！“老二冲殿内压低嗓子喊，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像只发现了好玩的猎物的小狐狸，“瑞王府的刺客来啦！还是五个笨家伙，按老规矩办不？“
殿内传来老大澹台玄懒洋洋的回应，还混着翻书页的沙沙声，听着气定神闲：“记得开发票，回头好跟瑞王叔公报销。“这声调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明天早饭吃什么，而不是要对付几个翻墙进来的刺客，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老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神里满是兴奋。他随手把糖葫芦签子往腰带上一插，从后腰摸出一捆亮晶晶的金丝绳——这绳子可不一般，是用西域进贡的天蚕丝混着老四澹台鹊特制的“笑癫粉“编的，专治各种嘴硬不服的家伙，只要沾着点，保管让你笑到求饶。月光下，金绳泛着诡异的荧光，像是条蓄势待发的活小蛇，闪着狡黠的光。
子时三刻，巡夜的御林军统领赵大勇揉着惺忪睡眼走到正阳门前。这汉子刚在值房偷喝了半壶烧酒，此刻脑袋还晕乎乎的，正一边走一边数着宫墙上的砖块，试图让自己清醒点。突然，他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城门楼上晃晃悠悠吊着五个“人形粽子“，每个胸前都别着张烫金的价签，在夜风中哗啦啦作响，格外醒目。
“刺客批发价：五十两一位！童叟无欺！“
“买三送一，超值优惠，附赠瑞王府密信复印件一份，数量有限！“
“VIp客户可享受老二亲自绑人服务，体验感拉满！“
赵统领的醉眼一下子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更绝的是中间那个看起来像是刺客头子的人，嘴里塞着团绣帕，那帕角赫然露出半截南宫太医局的朱雀纹，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他刚想上前仔细查看，忽见帕子上缓缓浮现出荧光字迹，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此刺客已接种老四特制笑癫粉疫苗，有效期三日，敬请放心观赏。“
字迹下方还画着个夸张的笑脸符号，嘴角咧到耳根，怎么看怎么透着股瘆人的俏皮劲儿，让人头皮发麻又忍不住想笑。
“这这这......这叫什么事儿啊！“赵统领的舌头都打了结，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话。他颤巍巍地伸手去扯那绣帕，谁知帕子刚抽出一半，刺客头子突然“咯咯“笑起来，那笑声活像只被踩了脚的老母鸡，尖利又魔性：“哈哈哈...我偷过瑞王第三房小妾的红肚兜...哈哈哈...还往太子的茶里下过巴豆...哈哈哈...瑞王让我等这次得手后...就放火烧了东宫藏书阁...“
赵统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差点闪了腰。他连滚带爬地往值房跑，慌乱中靴子都跑掉了一只，露出的袜子上还打着个补丁，活像背后有厉鬼在追，那狼狈样要是被手下看见，统领的威严可就全没了。
次日早朝，瑞王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活像只斗败的熊猫，刚迈进金銮殿，就看见太子澹台玄似笑非笑地冲他晃了晃手中的账本。那账本封皮是靛蓝色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正是瑞王府库房专用的款式，他再熟悉不过。太子修长的手指在某一页上轻轻一点，上面的朱砂批注在晨光中红得刺眼，像一道无声的审判：
“王叔，昨夜贵府采购刺客的开支，怎么走的是江南赈灾银的账？这账做得可不够细致啊。“
满朝哗然，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是惊讶和探究。几个言官立刻像闻到血腥的鲨鱼般围了上来，唾沫星子横飞地开始质问，有个白胡子老臣激动得把笏板都快戳到了瑞王鼻尖上，气得浑身发抖。户部尚书更是直接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震天响，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要彻查近三年的赈灾账目，连带着瑞王府的所有收支都要捋一遍。
瑞王气得浑身发抖，蟒袍下的肥肉像波浪般起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刚要开口狡辩，忽听殿外传来老五澹台铢脆生生的吆喝声，那声音清亮得能穿透大殿的梁柱：“刺客现货清仓甩卖啦！买一送一，附赠瑞王府账本一页！先到先得，过时不候哟！“
“噗——“
几个年轻官员没憋住，当场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装作咳嗽的样子。只见五个半大的娃娃推着辆板车进来，车轮在光滑的汉白玉地面上碾出吱呀呀的声响，像在演奏一首滑稽的乐曲。车上堆着昨晚的“战利品“——五个被捆成粽子的刺客现在还戴上了滑稽的尖顶帽，活像集市上卖的布偶，每人胸前挂着块纸板，上面用朱笔歪歪扭扭写着各自的“罪行“：
“专业刺客二十年，经验丰富，曾为瑞王毒杀三匹西域宝马，只因马儿不听话！“
“擅长伪装，演技精湛，假扮过钦差大臣骗吃骗喝，顺带捞了不少好处！“
最绝的是最上头摊着的那本蓝皮册子——正是瑞王府秘密账册的副本！册子翻开的那页清清楚楚记着：“景和八年三月十五，支刺客银二百五十两，走江南水患赈灾账。“墨迹新鲜，一看就是精心誊抄的，连瑞王亲信的画押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胡闹！简直是胡闹！“瑞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着五个崽气得直哆嗦，声音都变了调，“本王要参你们藐视朝堂，目无王法！“
老三澹台墨突然举起一本厚厚的《周律》，书页哗啦啦翻到折角处，那是他早就做好标记的地方。小少年一脸天真地发问，声音清亮得能震碎琉璃瓦：“《大周刑统》第二百五十条说，捉拿刺客者可按人头领赏，我们这不仅抓了刺客，还顺带找到了贪赃枉法的证据，这可是在帮朝廷创收呀？尚书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他特意在“创收“二字上加重了音，还冲户部尚书眨了眨眼，机灵得像只小猴子。
太子低头憋笑，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今日穿了身月白蟒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腰间玉带上挂着的正是老五昨晚“进贡“的金算盘，随着他颤抖的动作叮当作响，活像在为这场精彩的闹剧伴奏，平添了几分趣味。
退朝后，钟离忧鬼鬼祟祟地拦住老二。老太医今日特意换了身不起眼的灰布袍，连平日最宝贝的银针匣都没带，活像个准备去偷鸡摸狗的贼，眼神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小公子，那个......你家老四做的笑癫粉疫苗还有货吗？老臣也想备点。“
“有呀！刚出炉的，热乎着呢！“老二从裤腰里掏出个精致的青瓷瓶，瓶身上贴着张黄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笑口常开散“，看着像江湖郎中卖的假药，实则效果显着。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凑近老太医耳边：“这是最新改良版，威力升级，中招者不仅会狂笑不止，还会边笑边背自己干过的坏事，连三岁偷了邻居家鸡蛋都能说出来——太医令这是要对付谁呀？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您出出主意。“
老太医搓着手嘿嘿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盛开的菊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呵呵，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某个总克扣太医院经费的户部侍郎，老臣这不是想让他也尝尝说实话的滋味嘛。“他说着从袖中摸出块沉甸甸的银子，又觉得不够，咬咬牙把腕上那只成色不错的玉镯也褪了下来，一脸肉痛地塞给老二，“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家取点。“
两人正嘀嘀咕咕地做着“交易“，忽见老大澹台玄站在宫墙上招手，动作利落。晨光中，小少年玄色劲装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把碎金子，手里扬着的羊皮纸在风中猎猎作响：“老二！快来！有发现！我们在刺客鞋底发现了这个——“
老二一个鹞子翻身上墙，动作轻灵得像只训练有素的猫，落地悄无声息。他凑过去一看，只见羊皮纸上赫然是张边关布防图的残片，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右下角盖着的瑞王府私印清晰可见，红得刺眼。更诡异的是图纸背面还粘着片干枯的草叶，叶脉里渗出的汁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腥气。
“迷魂草？“老二鼻子一动，立刻闻出了味道，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还是突厥特供的加强版，这玩意儿可比普通迷魂草厉害多了，能让人产生幻觉，乖乖听话。“
老大意味深长地点头，指尖在图纸边缘的番邦文字上轻轻一划，那文字弯弯曲曲的，看着就透着股邪气：“看这儿，这文字不是咱们大周的，像是突厥那边的。“
当夜，五个小脑袋凑在东宫偏殿的烛光下，个个表情严肃又带着点兴奋。烛台是纯金打造的，造型是只展翅的朱雀，据说是前朝南宫世家的旧物，工艺精湛，朱雀的羽毛栩栩如生。烛泪顺着朱雀的羽毛缓缓滴落，在案几上凝成小小的红珠，像一颗颗凝固的血泪。
“瑞王叔公这是要谋反？胆子也太大了吧。“老五咬着手里的糖画含糊不清地问。这糖画是他今早在西市特意让老师傅做的，造型是只威风凛凛的麒麟，现在已经被他啃得只剩半个脑袋，糖渣子掉了一衣襟。
“未必。“老大指着图纸边缘的番邦文字，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像蚯蚓般扭动着，透着股神秘，“他更像在......勾结外敌。“
“走私军马！“老三突然一拍案几，震得烛火猛地一跳，差点熄灭。他不知从哪摸出本《突厥风物志》，哗啦啦翻到某页，指着上面的插图兴奋地说：“你们看这个标记，是突厥可汗的金帐方位！跟图纸上的一模一样！“书页上的插图与图纸残片的纹路严丝合缝，连墨迹的浓淡都分毫不差，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五个娃娃狡黠的笑脸，像五颗闪亮的星星。老二不知从哪摸出根更粗的麻绳，开始熟练地打水手结——这绳子是用天蚕丝混着马鬃编的，浸过老四特制的药水后刀砍不断，水火不侵，专用来绑大鱼。“看来得抓个更大的'货物'了，这几个小喽啰还不够塞牙缝的。“
老四澹台鹊突然从他那个宝贝药囊里掏出个小巧的瓷瓶，瓶塞一拔，满室顿时弥漫开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某种花蜜，却又带着点不一样的味道：“用这个！我最新研制的'真心话大冒险'粉，比笑癫粉厉害十倍，沾一点就能让人把祖宗十八代的秘密都倒出来，连做梦梦见什么都能说清楚！“
老三则已经铺开宣纸，提起毛笔，笔走龙蛇地起草“拍卖清单“，那认真的样子像个小账房先生。最绝的是他在“特别商品“那栏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还特意标注：“视捕获情况而定，可能包含某位王爷的私生子、隐藏的金银库地址等惊喜大奖“。
“阿嚏！“
老五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手里的糖画麒麟角“咔嚓“一声断了。小团子手忙脚乱去接，结果没接住，还把糖渣子撒了满图纸。更诡异的是，那些糖渣落在羊皮纸的迷魂草汁上，竟像被施了魔法般，渐渐显出一幅完整的地图——正是瑞王府与突厥可汗秘密会面的路线图，连中途休息的驿站、换马的地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五个崽同时瞪圆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老大突然从袖中抖出张烫金帖子，封泥上盖着瑞王府的蝙蝠纹印，一看就是刚送来没多久：“看来咱们的'拍卖会'得升级成'鉴宝大会'了，这次的宝贝可不小。“
老二麻利地把绳子往腰间一缠，顺手抄起桌上的金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几下，眼睛亮晶晶的：“先算算能赚多少——一个叛国罪王爷，按《周律》该折合多少赏银来着？老三，快查查！“
老三已经开始在《周律》上翻找相关条款，手指在书页上飞快滑动；老四忙着调配新药，时不时往小瓷瓶里加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嘴里还念念有词；老五则把剩下的糖画一股脑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喊：“记得...给窝留个...活口...窝要问他...京城哪家的糖画最好吃...他肯定知道...“
烛火猛地一跳，将五个小小的身影投在墙上，拉长得像五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却又透着股机灵劲儿。那只朱雀烛台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多了两点诡异的红光，在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仿佛也在期待着这场好戏的精彩开场，准备见证一场由几个娃娃掀起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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