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头皮一紧，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努力将意识沉入体内。暖流……之前那股暖洋洋的感觉还在，像几条不听话的小溪，在四肢百骸里懒洋洋地淌着，东一股西一股，毫无章法。
“在……在肚子里？不对，又跑到胳膊上了……”她小眉头蹙得死紧，鼻尖沁出细汗，声音带着点茫然和委屈，“它们……它们到处乱跑啊！根本不听话！”
“笨。”墨时庭冷嗤一声，血眸掠过她紧绷的小脸，带着一种审视残次品的漠然，“连自身灵力都感应不清，遑论驾驭？冥府随便一只新死的游魂都比你强三分。”
“喂！我可是第一次诶！”欧叶不服气地睁开眼，杏眼圆瞪。
墨时庭懒得与她争辩，修长苍白的食指凌空一点。
“嗡……”
一道极其微弱、散发着幽幽蓝芒的光束，如同凝结的冰丝，瞬间没入欧叶小腹丹田的位置！那光束比忘川河底最冷的寒煞还要刺骨，所过之处，欧叶体内那几股懒散乱窜的暖流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猛地一缩，然后被那冰丝强行牵引着，汇向一点！
“嘶——！”欧叶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肚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冻了万年的玄冰，又冷又胀，激得她浑身汗毛倒竖，“好……好冰！”
“找到了？”墨时庭指尖微动，那束冰蓝幽光消散，只留下丹田处一点清晰的、冰凉发胀的凝聚感。
“……嗯！”欧叶用力点头，小脸煞白残留着惊悸，但眼神却亮了起来，里面第一次映出了对那团力量的清晰认知，“它……它在这儿！”
“记住这感觉。”墨时庭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教授最基础的冥文刻印，“此为‘气府’，灵力之根。催动它，引一丝灵力，随本王指引。”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动作缓慢而清晰。指尖萦绕起一缕淡淡的、如烟似雾的玄黑色气息，正是最为精纯的冥王本源之力——虽微弱，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令万灵心悸的寂灭气息。
“凝水化冰，最是粗浅。”墨时庭指尖那缕玄黑雾气，轻描淡写地点向石桌上青玉茶杯旁边一小汪昨夜留下的残雪融水，“看好了。”
那缕玄黑雾气甫一接触水面，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汪浅浅的积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外向内急速冻结！不是寻常的结冰，而是瞬间凝结成一块边缘锋利、内部剔透如水晶、冒着森森寒气的六棱冰晶！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唯有空中散逸开一股极致冰冷的寒意。
“哇——！”欧叶眼睛瞪得溜圆，碎钻般的光芒再次在眸底闪烁，兴奋压过了刚才的寒意，“这个帅！快教我！”
“用意念，引动气府之力，顺着……”墨时庭指尖微抬，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由冥力构成的幽蓝色细线，如同灵蛇般在他掌心上方蜿蜒出现，演示着灵力运行的轨迹，“……这条‘玄冥脉’走。法力于指尖凝聚，心神所至，寒冰自生。勿要分神，勿要犹豫。”
他撤去演示的冥力，目光落在欧叶身上：“你，试试。”
“好嘞！”欧叶摩拳擦掌，信心满满。她学着墨时庭的样子，闭上眼，努力回忆着丹田处那团冰凉发胀的感觉，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去“戳”它，试图引出一丝。
动了！一小缕微弱的暖流夹杂着墨时庭渡入的那点冰凉灵力被她笨拙地“揪”了出来，然后……毫无章法地沿着她想象中的“玄冥脉”一头撞了过去！
“噗……”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尴尬水汽的轻响。
欧叶指尖前方，石桌边缘那一小汪还没完全冻结的残水……微微晃动了一下。水面鼓起一个比绿豆还小的气泡，“啵”地一声破了。别说冰晶，连点白霜都没凝结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
角落阴影里，风璟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下撇动了一个毫厘的弧度。
墨时庭血眸沉沉地落在欧叶指尖，又缓缓抬起，对上她瞬间垮掉、写满了“这不科学！”的小脸。他薄唇微启，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判官笔：
“冥府三岁稚子的涂鸦，也比你这更具雏形。”
“我……我再试一次！”欧叶小脸涨红，梗着脖子，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她再次闭眼，比刚才更用力地去“戳”丹田那团气。这次她发了狠，意念集中，不管不顾地将那团气猛地向上推挤！
“咔嚓嚓——！”
异响骤起！却不是从她指尖！
只见她脚下方圆三尺内的青石板地面，毫无征兆地、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粗糙不平的灰白色冰壳！冰壳边缘犬牙交错，还带着被强行冻结的地面碎屑，像一块被胡乱泼洒后冻住的劣质石膏！
而欧叶本人，正保持着捏诀闭眼的姿势，一只穿着厚实棉靴的小脚，恰好被那骤然拱起的冰壳……牢牢地冻在了原地！
“啊？！”欧叶猛地睁眼，低头看着脚下突兀出现的、丑得惨不忍睹的“冰雕”杰作，和自己那只动弹不得的脚，小嘴张成了“o”型，彻底傻眼。
墨时庭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摊抽象派冰坨，再看看欧叶那只被冻住、一脸懵圈的脚，又抬眼看了看她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红的小脸。半晌，他极其缓慢地、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被强行压下的、沉闷的隐痛。
那丝痛楚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他不动声色地用袖袍拂去。
“方向错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深的无语凝噎，“蠢得……令人窒息。”
他不再看她，血眸疲惫地垂落，指尖在袖中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最终，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是对着阴影的方向：
“风璟。”
“挖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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