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烟雨楼。
这里是销金窟,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宋雪凝在一间清静的雅间内,见到了那个被贺氏当作棋子的青楼女子,红绡。
本来这里并不欢迎宋雪凝,但由京兆尹王铭出头,又有刑部右侍郎的人为她压阵,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接待。
红绡见到宋雪凝,神色间满是戒备与不安,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小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宋雪凝开门见山道:“我为赵万贯的案子而来。”
红绡连忙说:“那件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找错人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贺氏许给你的赎身银子,你拿到了多少?”宋雪凝不紧不慢地开口。
红绡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她是不是告诉你,事成之后,给你1000两银子,足够你给自己赎身,以后嫁得良人?据我所知,她食言了,只给了你几十两,对吧?你还要替她保密吗?”
红绡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但依旧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想必你应该知道赵万贯是怎么死的。他不是病死的,不是被人杀死的,是被同心柳的柳鬼,活活索走了性命。”
“他是背誓遭了天谴,关我什么事。他去同心柳下发誓,却又背信弃义,是他自己活该,与我无关。”
“真的不关你的事吗?那柳鬼怨气冲天,行事只凭一股执念,不分善恶,不管对错。他最痛恨那些背弃誓言的人。你虽然没有和赵万贯在柳树下发誓,但是你亲手破坏了赵万贯和贺氏之间的誓言。它若觉得你玷污了誓言的神圣,下一个顺着怨气找来的人,会是谁?”
“我……我不知道。”红绡慌慌张张,结结巴巴。
“就算柳鬼不来找你,那贺氏也会来找你。贺氏心肠歹毒,连共枕的丈夫都能设计害死,你以为她会在乎你的死活?一旦事情有变,她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到那时,前有蛇蝎妇人,后有索命恶鬼,你觉得自己能逃到哪里去?那女鬼能虚空索人,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她也能把你抓到柳树之下。那绸缎商周锦昌就是这么被抓去的,要不是我们在一旁守护,他早就死了。”
红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瘫软在地,泪水涌出:“我也不想的,是她胁迫我的,我不想在这里卖身卖笑,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她说她能把我赎身的。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对着赵万贯笑了一下,说了几句话而已。”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站出来,指认贺氏,将功补过。官府会念你受胁迫且并非主谋,从轻发落。我也会尽力周旋,保你平安。柳鬼也会明白,你并非破坏誓言之人。只有让真相大白,让罪有应得之人伏法,那柳鬼的怨气或许才能平息,你也才能真正安全。”
在生与死面前,红绡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把贺氏和她之间的往来过程都交代了一遍,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钱袋和一张叠好的字条。
“这是贺氏给我的钱袋,上面有她的绣样。这是她当初让我办事时,派人送来的字条。我担心她会食言,所以一直留着。我愿意作证。”
宋雪凝看着关键的物证,心中大定。
有了人证,有了物证,撬开贺氏的嘴应该不难。
而在宋雪凝攻破红绡心防的同时,李婉儿和赵灵芸也没闲着。
李婉儿利用父亲刑部侍郎的关系,赵灵芸则动用自家商铺遍布京城的人脉,全力调查百年前魏谦的往事。
不过几日,一份更详细的卷宗便送到了忘忧斋。
李婉儿一脸激动:“雪凝,我们查到了。原来我们都错怪那个魏谦了。”
宋雪凝连忙阅读卷宗。
卷宗上记载,当年魏谦和许琳琅殉情之时,魏谦也上吊了。
只是中途魏谦被家人救了下来,并且将他打晕,强行带离了京城,送回了千里之外的老家严加看管。
李婉儿感慨万千:“所以,他不是没死,是没死成。他不是背信弃义,是身不由己啊。”
一旁的赵灵芸却撇了撇嘴,态度截然不同:“身不由己?我看未必。他若是真有骨气,被救下来之后,大可以再死一次,或者终生不娶,就像那个故事里的角色一样。可他呢?最后还不是娶了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安享晚年。说到底,还是懦弱,用情没那么深刻。”
柳青也认同道:“没错。悲剧是真的,但他软弱也是真的。许琳琅用死来践行誓言,他却用身不由己活了下来。我们或许能够理解,但在已经化作厉鬼的许琳琅眼中,自然不能理解,只会仇恨。”
就在众人讨论之时,一位不速之客登门忘忧斋。
来人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儒生,衣着素雅,举止从容。
“在下魏慎之,冒昧打扰宋公子、宋姑娘。”魏慎之拱手行礼,语气平和。
“魏先生有何贵干?”宋正卿问道。
“听闻诸位正在查探同心柳旧事,我为此事而来。”
“原来如此,那先生有何指教?”
“唉,说来惭愧。那同心柳故事中的魏谦,正是在下的先祖。家族蒙此污名百载,世代郁结于心。本以为岁月如梭,人们会将其遗忘,未料如今旧事重提,同心柳传闻又甚嚣尘上,家族倍感压力。今特备下一些先祖遗留的家书笔札,或可助诸位明辨当年真相。”
“先生里面请。”
宋正卿将他迎入内室。
魏慎之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笺。
“诸位请看,这些是先祖父当年的笔记。其中多次提及,那许氏女子并非寻常女子。她曾向先祖透露,其家族传承有古祝由秘法,能以情为引,以念为咒。当日柳下之盟,先祖本以为只是情深之誓,然而许姑娘不知受了何刺激,言行渐趋异常,时而精神恍惚,动辄大哭大叫。且她控制欲极强,不许先祖与任何女子往来。即便书中提及女子,亦要愤而焚之。”
“先祖无奈,曾劝许姑娘先行医治,再议婚嫁。但许姑娘执意不肯,反逼先祖立即立誓成婚。先祖只好虚与应承,本以为是权宜之计,暂安其心,谁知许姑娘竟当场以死相胁,要么与她一同殉情,要么便要先杀先祖,再行自尽。先祖正自犹疑,许姑娘已骤然自戕。先祖见她如此,虽然心痛,但也欲殉情上吊……我家先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当时实是被家人强行带走。可后世悠悠众口,皆将罪责归咎于我先祖一人之身。”
他描述的上吊过程,倒是和李婉儿、赵灵芸等人打听到的一样。
喜欢忘忧斋异闻录请大家收藏:(m.xunmishuwu.com)忘忧斋异闻录寻觅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