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李靖和李纲相对而坐,两个人的眼睛都盯着眼前的棋盘,上面黑白两子泾渭分明,但却又相互缠绕。
“陛下的后手藏得太深啦!”
李纲一声感慨,手中捏着白子,似是在思索着该落在何处。
李靖神情淡薄的说道:“若是没有后手,如何能够执掌大位,如何能够鼎足乾坤。”
“他们几个人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很小心,但殊不知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御史大夫不是第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说那几位征战南北的大将军,也不说这一次的御史大夫,这一次护卫帝驾的那位将军,他们又何曾认真注意过。”
李靖很少说话,这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语,顿时就让对面的李纲给惊了。
“那位也是?”
他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他是真的没有过马成。
马成虽然性格狂傲,但是系统兵马一直都是内敛,低调,所以他在外人的眼里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
可是,李靖毕竟是李靖,这一次专门护卫李元吉的将军,如何能不让他多看一眼。
更不要说马成那一身内敛的猛将气质,瞒得过别人,如何能够瞒得过李靖的眼睛。
他可是能够在数十万军中发掘出诸多人才的盖世猛人。
“那位马将军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一身气质决然,非是等闲之辈,给我的感觉甚至比叔宝都要强上几分。”
嘶!
李纲闻言心头一惊,眼底浮现出了惊骇之色。
他不是不相信李靖的眼光,也不是不相信李靖的话语,而是纯粹被李靖话语里表达出来的意思给震惊到了。
秦叔宝都已经勇猛无双,堪称大唐第一猛将了,那个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马成竟然比秦叔宝还猛。
那可是秦叔宝哇。
秦王李世民每次遭遇难啃的骨头,几乎都是派遣秦叔宝单枪匹马的冲击敌阵,临阵挑杀敌方大将,正面击溃敌军的士气,从无败绩。
现如今。
李纲越想越是心头发紧,连对弈的心思都没了,他脑海里面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没有和那位将军有过交集和接触,顿时心里面就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的耳畔就传来了李靖继续说下去的话语:
“如此猛将,陛下怎么可能置之不用,不过是等待时机罢了。”
“你看看如今所谓的十六卫大将军,又有几个在真正的统兵一方?”
“陛下可不是没有人可用,只是如今帝位稳固,加之皇后怀有身孕,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手段酷烈罢了。”
“可如果真的有人以为陛下彻底变了,那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李靖长期在战场上纵横无敌,每一次征战都是天马行空,但是却斩获无数,生命在他的眼里有时候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所以,他太能理解李元吉有时候那种不在意的态度,因为他清楚,在李元吉的眼里,他们也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数字罢了。
李靖话语说的平平淡淡,但是却将对面的李纲给吓的不轻,忍不住惊呼道:“不会吧?”
在他看来,现如今朝政稳定,百姓安宁,只要不是牵涉到谋反等十恶不赦之罪,李元吉应当不会再次大开杀戒。
李靖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说道:“从各个州县的吏,再到官员,现如今皆在陛下的掌控之中,朝堂公卿地位再高又如何?缺了他们,难道朝廷政事就瘫痪了,就做不成了不成?”
说到最后,李靖心头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先帝李渊太过于优柔,对于世家和门阀出身的官员,多有宽容,以至于将这些人都惯出了一些毛病。
这些人别说是在李元吉手下做事,若是放在前朝杨广的手下,早就已经全家被斩首了。
相对而言。
李元吉如今已经算的上是仁慈了,至少这一次是仁慈了,只是给了几个人警告。
不过。
李靖也看得出来,这几个人过了今年之后,三省之长的位置怕是也要腾出来了。
至于后继谁人?
李靖心中没有底,他感觉李元吉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必定会任用亲信。
类似他们这样的人,多半也就是给予一些优渥的赏赐,然后就告老还乡。
这不是他这一次突然看出来的,而是根据实际情况推导出来的。
他的脑海里面思绪翻飞,面对面的李纲也是一样,脑海里面的念头一点也不比李靖少,一张面孔上神色不停的变幻,最终叹了一口气,摇头感慨道:
“老了。”
“陛下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大唐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哗啦啦……
一把的白子洒落在棋盘上,李纲彻底没有了对弈的心思,旋即扫了一眼寂静无声的门外,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三个人怕是明年就要下去了。”
李靖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宦海沉浮许久的人物,自然能够看到一处。
李纲接着说道:“陛下叫停了所有的战事,专心大唐内政,明年当能够彻底休战一年,至于后年?多半又要再起征战杀伐。”
可是他的话语刚落,就见到李靖摇头说道:
“陛下今年叫停了所有征战,但却是没有停止在边境上屯兵。”
李纲一惊:“你的意思是?”
李靖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口中说道:“明年必定要来一场规模庞大的征战,天竺上下两国,波斯帝国,应当都在陛下的计划之中。”
“陛下现在收敛兵马,停止征伐,只是为了收缩力量,等待下一次更狠,更猛的进攻。”
“那为何还要让人去买天竺奴隶?打下来了之后,将他们贬为奴隶,岂不是更快,更简单?”李纲感觉有些地方前后矛盾。
李靖却是说道:“这就是陛下的英明之处。”
“还请详解。”
李靖当即就解释道:“能够被出卖为奴的,都是天竺的贱民,不管上下天竺两国都是一样。没有人正眼看他们,但不代表这些贱民就没有作用。”
“况且,刚开始只是购买这些贱民,可那些天竺婆罗门贵族们看着这些贱民都能够卖出个好价钱,会不会去出卖其他人?”
“反正在哪些婆罗门贵族的眼里,除了他们本身之外,下面的人都是贱民,只要给的价钱合适,他们多半也会卖的。”
“就算卖不了自己麾下的贱民,难道还不能去抢,去偷其他地方的贱民来卖吗?”
“反正只是一步闲棋,能用就用,用不上也没有关系,总是能够将百姓从繁重的劳作之中解脱出来。”
种地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放之四海而皆准,凡是种地的百姓,不管是哪国百姓,都是一副黝黑沧桑模样,没有任何的例外。
若是能够让大唐百姓们过的更好,过的更轻松,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纲听着李靖的话语,内心之中仔细的琢磨了一番,最终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陛下英明!”
李靖默默的点了点头,端起边上已经凉了的茶盏,微微的抿了一口,脑海里面则是想着。
御史大夫上任。
陛下又有雄图大志。
大唐兵马磨刀霍霍。
内圣外王!
明年天下必定风起云涌,大唐就要翻起新的篇章……
而他,是否也该激流勇退,归家当个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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