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这条见证了无数兴亡的古老河流,在今天,迎来了一片前所未见的赤色洪流。
数以百计的艨艟、斗舰,扬着赤底黑字的“汉”字大旗,遮天蔽日,逆流而上。船帆如云,桨橹如林,激荡的浪花被船首劈开,仿佛大地都在这支庞大舰队的行进中微微颤抖。
船队中央,一艘格外雄伟的楼船之上,关兴,身披重铠,手扶着父亲留下的青龙偃月刀,伫立在船头。他的身后,是绣着“白虎”与“玄武”图样的两面巨型将旗,在猎猎江风中,发出雄浑的呼啸。
他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水汽,遥遥望向北方。在那里,一座巨大城市的轮廓,正在地平线上,缓缓浮现。
襄阳。
“将军,快到了。”身旁的副将,低声提醒道。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关兴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手,握紧了冰冷的刀柄。他能感受到,整支舰队的士气,都在随着那座城市的临近,而节节攀升。三万大军,其中超过七成,是土生土长的荆州人。他们的父辈,曾是武圣麾下的骄兵;他们的家乡,沦陷敌手已近三十年。
“传我将令!”关兴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白虎军,全军披甲,刀出鞘,弩上弦!玄武军,检查所有器械,准备靠岸!”
“全军,高唱《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苍凉而雄壮的歌声,从第一艘战船上响起,然后,如燎原之火,瞬间传遍了整个舰队。三万人的合唱,汇成了一股撼天动地的音浪,滚滚向前,宣告着汉家王师的归来。
襄阳城头,负责了望的魏军士兵,最先听到了这股仿佛来自天际的歌声。他惊恐地揉了揉眼睛,望向南方的汉水。下一秒,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
“敌……敌袭——!!”
凄厉的警钟声,在襄阳城上空,疯狂地炸响。
关兴的大军在襄阳城南,五里之外的开阔地带,开始安营扎寨。
另一支同样精锐,却风格迥异的大汉大军,正在襄阳西北方向,一百多里外的秦岭余脉中,如鬼魅般穿行。
这,便是魏延和他麾下的两万虎步军。
他们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高唱战歌。所有的士兵,都用泥土和草汁,涂抹在脸上和兵器上,与山林融为一体。他们行进的队列,看似散乱,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协同。他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悄无声息,只留下草木被踩踏的痕迹。
魏延,同样一身山地猎户的打扮,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没有看地图,这片山区,他早已派斥候侦查了不下百遍,每一条山谷,每一处隘口,都已刻在他的脑子里。
“将军,斥候来报,前方三十里,便是‘鹰愁涧’。”一名斥候校尉,如同猴子般,从树上悄然滑下,单膝跪地。
“好地方。”魏延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鹰愁涧,是自古以来,从宛城通往襄阳的一条必经的官道。其地势险要,两山夹一谷,谷道狭长,最窄处,仅容两马并行。
“曹魏在宛城的守将,是‘智囊’桓范。”魏延对身边的副将说道,“此人多谋,但少断。他接到文聘
的求援信,第一反应,绝不会是倾巢而出,而是会先派出一支数千人的先锋部队,前来试探虚实,打通道路。”
“这支先锋部队,为了追求速度,必然会走鹰愁涧。”
“传我将令!”魏延的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命一万虎步军,在鹰愁涧两侧的山上,设下埋伏!滚石、擂木、强弓硬弩,有多少,给老子准备多少!”
“命五千人,绕到鹰愁涧的北口,待敌军入谷后,立刻堵死他们的退路!”
“剩下五千人,随我,在南口等着!”魏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等涧里的声音一响,咱们就冲进去,给他们来个关门打狗!”
“将军,若是桓范不上当,不走鹰愁涧呢?”副将担忧地问道。
“他会上的。”魏延自信地一笑,“因为,老子会逼他上当。传令下去,派一支百人队,换上魏军的旗号,去别的小道上,大张旗鼓地‘巡逻’,故意被他的斥候发现。桓范生性多疑,见到小道有‘自己人’,反而会觉得鹰愁涧这条主路,最为安全。”
“更何况……”魏延的目光,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百里山川,看到襄阳城下的那片赤色海洋,“关兴那小子,动静搞得那么大,天下人都知道蜀军主力在城南。谁会想到,老子的两万精兵,已经插到了他们的屁股后面?”
“这,就是兵法!是虚实之道!”
“我们,就是那柄最致命的,藏在暗处的匕首!”
襄阳的风暴,同样牵动着长江南岸的神经。
江陵城。
这座曾经的大汉荆州治所,如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城内,除了必要的民生运转,已经实行了全面的军事管制。城墙之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士兵持戈而立,警惕地注视着江对岸。
荆州副将罗宪,正站在江陵的城楼上,眺望着东方。
他的任务,看似最简单,却也最复杂。他不需要攻城略地,只需要守住江陵,守住大军的后路。而他要防备的敌人,并非曹魏,而是——孙权。
如今,蜀汉大举北伐,兵锋直指襄阳,江陵后方空虚。这对于孙权而言,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捡漏”良机。
“将军,东吴水师,在陆口一带,集结频繁。”一名斥候都尉,匆匆前来禀报,“都督陆抗,已亲至陆口坐镇。”
“陆抗……”罗宪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才是最棘手的敌人。如果来的是全琮之流,罗宪还有信心,凭着江陵坚城,与之一战。但来的,是陆抗。那个令尚书令陆瑁都感到头疼的男人。
他太稳了,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水下的巨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钧,一击致命。
“他不会轻易动手的。”罗宪沉思片刻,对身边的将领们分析道,“陆抗此人,用兵极谨,不见兔子不撒鹰。他现在,和我们一样,也在等。”
“等什么?”
“等襄阳的战局。”罗宪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若我军势如破竹,旬日之内便攻克襄阳,则陆抗,非但不敢动,反而会派使者前来祝贺,以示盟友之谊。”
“但,若我军在襄阳城下,陷入苦战,与魏军形成僵持。一旦我军锐气受挫,粮草不济,露出疲态……那就是陆抗,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
“到那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渡江而来,一口,咬断我们的后路!”
众将闻言,皆是心中一凛。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罗宪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从今日起,加强沿江巡逻,所有烽火台,日夜有人值守。水师战船,全部驶入内港,不得擅自出战,以免被其寻衅。”
“同时,向城中百姓言明,东吴乃我盟友,陆抗都督此来,是为我军壮声势,以慑曹魏。大家安居乐业,切勿惊慌。外紧,内松,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最重要的一点,”罗宪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派人,去一趟建业。”
“去建业?”
“对。”罗宪嘴角微翘,“去见一个人——太子,孙和。把我们收复襄阳,指日可待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他。也‘不经意’地,向他表达一下,我大汉对于‘盟友’背信弃义的担忧。”
“将军,这是……?”
“这叫‘攻心’。”罗宪淡淡地说道,“如今东吴朝堂,二宫之争,已是水火不容。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斗得你死我活。陆抗,是太子一党的核心。我们把水搅浑,让孙权和鲁王一党,对陆逊的‘忠诚’,产生一丝怀疑。只要能让他,在出兵之前,多一分犹豫,我们的胜算,就多一分。”
一番话,让在场的将领们,对这位年轻的主将,彻底刮目相看。他们原以为,罗宪只是一员勇将,没想到,其心计之深沉,手段之老辣,竟不输于那些朝堂之上的谋臣。
襄阳城外,汉军大营,旌旗如海。
襄阳城北,秦岭山间,杀机暗藏。
襄阳之东,长江水上,暗潮汹涌。
而此刻,在关兴的大营中,数十台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般的配重式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毕。
随着关兴将令旗,重重挥下。
第一块重达百斤的巨石,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冲天而起,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朝着那座屹立了百年的坚城,轰然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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