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七章 存思
十月三十日，早上，同小妖一起醒来有半个月过去了。四个月懒眠里，梦里的事情仅仅实现了字面上的意思，过去的错误带来现在的阵痛可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毒孤钢的铁房子》里面有一种屋中屋舍中舍，各种设施与妙道相通，也是一种象吧。对象的处理能力历来是人类很看重的能力，对现在中州世界的观察者尤甚。百里之言放下手中的‘毒子’，自嘲道：“以前我嘲笑‘祖宗之法不可废’和‘项王不听’，后人总是在嘲笑前人而不自知，我亦如此。”早晨的雾气氤氲在红竹屋小院周围，窗边床上慵懒的百里之言把手里的书放回床底，又眯一会儿，爬架上的小妖头顶三须尾羽垂落在地上，门外的大鹅往屋里看了几眼，没敢再进来了。
近道眼前，远道天边。早饭后，百里之言在齐老爷子的小院待了一中午，小妖蹲在他的肩膀上，尾巴像他的另一束头发一样散落下来，黑色的。齐老先生道：“你这四个月只是头发长长了么？”百里之言看着手中的《芦苇根》道：“把自己看的也更清楚了，老爷子你说我的慧根真的腐烂了么？”齐老先生捋了捋胡须一时没有回答，百里之言也没有期待什么，只是将手里的书放下，抽出一本画册翻看上面的‘天河跑马’‘仙女摘桃’和‘宫中盗丹’等图。齐老先一边摘菜一边道：“他们也不知道三千多年前的一颗种子到底能成长成什么样子。”百里之言手捧着图册微笑呢喃道：“是谁得了果子？”
午饭前，齐家小院的厨房里炖着百里之言带来的鱼。秋冬午后的阳光还算有点暖和的意思，林俊把一个宽大围巾套在坐在椅子上百里之言的脖子上，齐老先生一旁道：“似畔柳抚波，如青云掩月。这般青丝秀发剪掉了岂不可惜？”百里之言眯着眼嘴角微翘道：“老爷子少打趣我，若不是巫云不许，而且冬天有点冷，我早就让林俊帮我推平了。”齐老先生笑道：“上午剖开的葫芦兽有几颗种子，等春天了我还可以再种下去......”从林俊发光的指尖落下的头发被一旁的跳来跳去的小妖黑色鼻息燃尽，不多时百里之言就恢复了以往的短发样貌，平平无奇。葫芦兽炖鱼，外加其他几个应时的青菜，小妖也啄了一口鱼汤，自带食材的蹭饭还是挺香的。
意识如亿万重冰冷厚重的黑色铁门冲不开，有时又似太阳下的缥缈云雾一念万通。红竹筏在迷林枝头向两河平原飘去，金色迷叶在秋风里起起落落，各有归处，林中大小兽类也在忙着归集食物。此时百里之言眼中的中州世界万物都是是线条、尘埃、能量和管道的复繁几何体，自己也是，小妖和巫云除外。有一双发光的眼睛，在任何世界都是一种禁忌，当前的百里之言也是，管道工程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林俊对刚闭上真眼的百里之言道：“惜墨小姐的催促函已经发来两次了，要不要去......”话还没等他说完，百里之言就消失在原地，人形爬架突然消失的小妖扑棱扇了两下翅膀上下瞅了一眼也消失了。
世界那么大，我只想回家。即墨惜墨倏忽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咫尺的百里之言道：“无礼......”一脸茫然的百里之言缓过神来道：“重来......”就跟刚出现的小妖一起消失了。即墨惜墨扶额对面前的几个应试者道：“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先回......”有心眼儿活的几人已经微微点头后离开了，毕竟‘非礼勿视’嘛。红竹筏上反应过来后的百里之言信手拈来一片迷叶，连同刚落在肩膀上的小妖一起又消失了。再度出现在即墨惜墨面前对的百里之言看着手中的金色迷叶小声道：“所思即所在？”即墨惜墨用余光扫了一眼一旁还没走的应金红，把百里之言手里的迷叶捏过来清清嗓子道：“好吧，这也算是礼......”转头‘和善’的对应金红道：“你还有事么？”
百里之言一边顺着即墨惜墨指引在客厅茶几旁坐下，一边指着往外走女子的背影，即墨惜墨一边给他拿饮品一边道：“她叫应金红，来自地界，感情上还很丰富，她一直认为树叶上的人没有感情......”放下饮品后，即墨惜墨手里又出现了那把小木锤儿，一边在手心慢慢敲，一边绕着百里之言走了一圈在百之言对面坐下来，在锤头上用墨汁点出一个圆圈‘禁’字。百里之言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金尾蛟和小妖打闹时，额头突然挨了一木锤，还盖了个戳，当然他看不见这个‘印章’。敲完章后，即墨惜墨微笑坐下道：“这下好多了......”接着对刚缓过神来的百里之言继续道：“选一个你喜欢的舰船吧。”
百里之言从陀螺、吊扇、竹节、翡翠、海螺、燕子、帽子、球形、立方体、锥体、环形、鱼形等中选择了环形的三环舰。即墨惜墨接过百里之言签押的文书道：“你可以带着你家‘碳鸡’走了。”百里之言赶紧道：“我还想问......”即墨惜墨瞥了一眼旁边正因为‘碳鸡’生气的小妖道：“现在木元界的铁屑都能生根发芽，造就一方花花世界，胜在有人看护。你还有什么疑虑么？”百里之言看着即墨惜墨大小月亮一般的面庞和眼睛，没有在言语，只是简单颔首告辞，然已心有皓月，或许更早。书房，即墨惜墨将那片迷叶上写上‘某某赠’夹在《斑斓图》里。几次‘即思即达’失败的百里之言这次只好从正常渠道返回下界。
葫芦绕墙来，葡萄院外去。下午，没有来访记录的百里之言在上下交界各个小镇溜达了一大圈，这里不像地界那么冷，反而迎面走来的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些笑意。头顶‘禁’字的百里之言在一家大厅挂着‘静心有福’的饮品小店坐着，看着店主身后的美酒与画卷对闷闷不乐的小妖道：“你不在谶语中，不用在意那句玩笑话......”小妖摇摇头喷出一个蛟龙虚影，百里之言笑道：“看来我想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对你和巫云就没有约束。”傍晚，喝第二杯茶的时候，林俊找到了他，百里之言冲在店门口的林俊招手道：“林俊，在这里！”林俊过来坐在对面给他展示他额头印记的画面问道：“这是？”
前世界的懒习惯，很少用照相镜子，心相相通，明了了照心镜的物理结构，照相镜也需要使用。没有过多在意额头的‘禁’字，百里之言心想等她气消了，这个字自然就消失了，这可是个权威标签。中州世界的枣大如瓜，瓜大如啥？百里之言在店中静静听着周围人们议论的趣事，好像是观察者又发现一个新的木桶世界。第三杯茶喝完后，百里之言离开‘三秀福’之前，掌柜的李梦河问他姓名，百里之言指着自己额头自嘲道：“估计不让说......”他走后，李梦河在账册上记的是：林示，自言自语道：“不知这个妙人是谁的禁书？”知道不妥的百里之言在附近的衣帽店选了一顶兽毛平顶帽，刚好遮住额头。
大树之下好乘凉，慢悠悠旋转的中州主树就是。晚上，过渡地带的小镇挺热闹，习惯了孤独的人偶尔也会来看几眼繁华，无关其他。晚饭，街边的木耳菜面一小碗儿，百里之言就很满足，书摊挑了一本《那年我们飞上了枝头》快速浏览完，没买，摊主却很高兴。底层的树叶也承接雨露，金虎变猫，青龙化鱼，那年你们飞上了枝头，果子落在了肩头，只有形的上上下下。小镇外，零散的小院门口，无花果，香樟树，还有一些其他树，在晚上不好分辨，但是大多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小镇外和小镇内是两个温度，小城外和小城内也是，人类的意识和流动的能量造就了一个看不见的结界。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百里之言折返到小镇中心附近找了个逆旅。
太一历三一一三年十月三十一日，夜，小雨，微冷，中州树下， 一家旅店。窗边床上的百里之言看着手里从柜台借来的《猎户座的四季》，‘梧芯朴素，梧慎朴涅，魂火永存’这既是一种祝福，又是一种诅咒。观察者，中州世界一种特殊存在，可以将意识投影在已知可观察宇宙智慧体的意识主位面或是侧面的一类人。就像是以前地球的洞穴探险者一样，有一些人的意识永远留在那里，未知世界的美好与恐怖兼在。化形乌鸫的小妖正在一旁的支架上睡着，林俊也进入了最低能耗的平躺状态，也有一张床。主树上，万家灯火，地界也是如此，地下的倒悬山山顶早开始覆盖积雪了，那人在家吃着烤肉。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当前中州世界衡量一个文明是否可以创造另一个文明的前提是先要会制造一片叶子，这种藏在漆黑幽暗星洞里的文明何其之多。第二天，蓝河平原，中午，百里之言在红竹筏上看到了一个提着一蓝秋叶的微胖痴女站在路旁，然后又看看手里的书道：“不知道她的意识留在了哪个世界？是否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头顶的星星不再美丽，而是恐惧，内心的道德是消亡的原因，这是为什么？十一月一日晚上，百里之言在自己的小册子上记录道：‘我本不存在，我思故我在，我在世界在。你本不存在，我思故你在，你在世界在。我本不存在，你思故我在，我在世界在。’此页的背面画的是一个手拿小锤的大头娇嗔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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