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月3日,星期一
天气:阴霾,无风,空气凝滞
梦记:
昨夜入睡前,我做了充分的“防御”。我将笔记本锁进书桌抽屉,把那枚冰冷的“一刻闲”玉片放入一个绒布盒子,塞到书架最顶层。我甚至喝了一杯温牛奶,试图安抚过度紧张的神经。我告诉自己,必须夺回控制权,至少,在物理上隔绝它们。
然而,梦魇从不因人的抗拒而收敛爪牙。
梦境伊始,我站在一条宽阔、浑浊的大河岸边。天空是永恒的黄昏,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橘黄色。河水流速缓慢,粘稠得如同油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细碎的、闪闪发光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铁锈、眼泪和枯萎花朵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一个矮小的、穿着破旧油布雨衣的身影,正赤脚站在及踝的河水里,用一个长柄的、纱网极其细密的筛子,一遍遍地在河水里打捞。他动作机械,带着一种令人疲惫的精准。
我走近了些。河岸是黑色的淤泥,踩上去却发出踩碎玻璃的脆响。我低头,发现脚下根本不是泥土,而是无数凝结的、暗色的晶体,棱角尖锐。
那打捞者似乎察觉到我,缓缓转过身。雨帽下没有脸,只有一个深邃的、旋转的黑暗漩涡,看得久了,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他没有说话,但我“听”懂了他的意思,如同信息直接烙印在意识里。
“我在收集悲伤。”他“说”,同时将筛子从河里提起。网中不再是河水,而是几颗米粒大小、形状不规则、散发着微弱灰光的“石子”。它们碰撞时,发出极其细微、却直刺心底的呜咽声。
“这条河……是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梦中发问,带着颤抖。
“遗忘之河的一个毛细血管。”他小心地将那些灰色石子倒入腰间挂着的一个透明玻璃瓶里。瓶子里已经积累了小半瓶,各种层次的灰色在里面缓慢流转、沉淀,像一场被禁锢的、无声的风暴。“主流太湍急,承载着那些宏大的、刻骨铭心的悲恸。而这些支流,只收纳日常的、细碎的悲伤:一次无心的争吵,一个错过的机会,一句未能说出口的道歉,一份短暂的失落……就像你典当掉的那种。”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又“知道”了。
“它们……有什么用?”
“燃料,或者……建材。”他晃了晃瓶子,里面的灰色光芒明灭不定,“有些存在以此为食。也有些世界,用它来修筑抵御虚无的城墙。很讽刺,不是吗?最柔软的情绪,构筑最坚硬的壁垒。”
他转向我,那面孔的漩涡旋转加速。“你身上,有新鲜‘悲伤’的味道。很淡,但很……纯净。是刚刚剥离产生的真空,带来的那种独特的‘负悲伤’。”
他指的是我典当记忆后留下的空洞感。这种描述让我不寒而栗。
“你想做什么?”
“做一个交易。”他伸出手,手掌里托着几颗刚从河里捞起的、闪着灰光的“悲伤石子”,“用你此刻心中那份‘负悲伤’的涟漪,换我手中这几颗实体的‘正悲伤’。你可以感受一下,纯粹的、他人的悲伤,是什么滋味。这有助于……理解。”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踩碎了好几块脚下的黑色晶体。“不!我拒绝!”
“拒绝是徒劳的。”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交易已经提出,能量场已经交互。你只是延迟接收而已。它们会找到你,以某种形式。”
他将那几颗灰色的石子抛向空中。它们没有落下,而是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闪烁着,消失在昏黄的空气里。
然后,他不再理我,继续转身,机械地、一遍遍地打捞着河里的悲伤。
场景开始模糊,那条粘稠的河,那个无面的收集者,以及脚下咯吱作响的黑色晶体,都像退潮般远去。唯有那股甜腥的气味,和一种沉重的、湿冷的压抑感,紧紧缠绕着我,直到我挣扎着醒来。
醒后感:
惊醒的瞬间,那股梦中的甜腥气,竟然还萦绕在我的鼻端!虽然只有一刹那,随即被房间内平常的空气取代,但那真实的感觉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猛地看向书桌——抽屉的锁完好无损。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用有些发抖的手打开锁,取出笔记本。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当我翻到今天这一页,心脏再次被攫紧。
关于“悲伤收集者”的梦,已经被详尽的记录下来,笔迹是我的。而在记录的最后,空了几行之后,出现了新的、颜色略淡的旁注:
“接触确认:概念实体‘悲伤收集者-734号’。交易协议已单方面标记。能量印记:‘负悲伤’涟漪(源自t-001事件)。待接收物品:‘正悲伤’结晶(x3)。传递方式:待定。风险等级:低(预计为情感扰动)。”
t-001事件!指的是我典当记忆得到玉片那件事!这本笔记,它不仅记录,它还在将这些离奇的经历归档、编号、建立关联!
我冲到书架前,取下那个绒布盒子。打开,“一刻闲”玉片还在,静静地散发着寒意。它是一切的开端,是第一个“实体化物品”,是第一个“现实锚点”。
而那个“悲伤收集者”说的“它们会找到你”,是什么意思?那三颗被他抛向空中的“悲伤石子”,会以什么形式“传递”给我?
一整天,我都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任何一丝不快的情绪,任何一点微小的挫折,都会让我疑神疑鬼:这是不是那“悲伤结晶”开始影响我了?同事一个无心冷漠的眼神,窗外一只鸟儿的哀鸣,甚至咖啡凉了带来的轻微失望……都被我放大检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等待第二只靴子落下的囚徒,明知厄运将至,却不知它以何种形式、在何时降临。
下午,我出门去超市采购,试图用日常活动分散注意力。在生鲜区,我看到一位老太太对着价格标签犹豫了很久,最终默默放下了一盒她看了许久的草莓,蹒跚着走开。那一刻,一种突如其来的、尖锐的悲伤毫无征兆地刺中了我的心口,强烈得让我几乎窒息。那不仅仅是对老太太的同情,更像是我亲身经历了她的无奈、她的节俭、以及她那微小愿望落空的失落。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便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惆怅和巨大的惊骇。
这……是偶然的情绪共鸣?还是……“它们”已经开始了?
“传递方式:待定”。笔记上的字句像诅咒一样在我脑中盘旋。
我逃也似的回到公寓,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房间似乎比平时更暗,更冷。我看着书桌上那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以及书架顶层的那个绒布盒子,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
我打开的,不是一个记录梦境的玩具。
我打开的,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而现在,盖子已经合不上了。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被开启的缝隙里,渗透进我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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