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唐眼里闪烁的决然,以及对方指间碎裂的钢笔。
安涛轻轻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决绝。
“你这样的心性,放在过去是好事。”
“铁面无私,坚守正义,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会成为人人敬畏的审判长。”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国家需要的是顾全大局的职责担当,不是死守教条的‘孤臣’。”
“林老的量子工程不是空话,芯片技术、防御系统、信息安全,方方面面都能让国家至少领先世界十年。”
“西南边境这些年不太平,毒枭、佣兵轮番作乱,多少年轻战士刚上战场就没了性命?”
“有了这项技术,哨所的预警能提前半小时,战士们的防护装备能升级一代,多少家庭能少承受丧子之痛——为了这样的大局,牺牲一个孩子的‘公平’,难道不值吗?”
安涛盯着方唐紧绷的侧脸,试图让对方理解自己的立场,语气里带着一丝最后的劝说。
“陈榕是有本事,八岁能斩佣兵,这份天赋确实罕见,换谁看了都会惊叹。”
“可他太野了,像匹没拴缰绳的马,没经过系统训练,没受过军纪约束。”
“今天能凭着一腔热血杀敌人,明天就能凭着一己私欲抗军令,后天说不定就敢凭着本事搅乱整个边境的防线。”
“这样的‘魔童’,本就该被约束,不然迟早出大乱子,到时候牺牲的可就不是一个人的‘公平’了。”
“我们不是要毁掉他,只是想借着这次审判,磨磨他的性子,让他知道规矩二字的重量,知道什么是家国大义,什么是个人得失。”
“顺便剥离陈家的特殊身份,他们握着‘国家柱石’的名头,拉拢了太多老兵,上至军部决策,下至基层执行,量子工程推进处处受掣肘。”
“没了这个名头,陈家就成了普通家庭,老兵们没了凝聚的旗帜,工程才能顺利推进,这对国家、对他自己,未必不是好事。”
方唐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咽了回去。
他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死死攥着碎裂的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眼底的决然没有丝毫松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安涛的话只是耳边风。
安涛看着方唐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的惋惜彻底褪去,只剩下冷漠的判定。
“你……可惜了。”
他知道,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口舌。
方唐的眼里只有非黑即白的正义,看不到大局的重量,也不懂权衡的必要。
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也留不住在这个位置上。
说完,安涛不再回头看方唐一眼,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坚守与执念。
在安涛的理解里,方唐已经背叛了组织,等同于“造反”。
这个只认死理、不懂变通的审判长,在体系里走不远了。
组织从来不需要破坏大局的“正义者”,只需要服从命令的执行者,方唐,终将被放弃。
走出房间,安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触感顺着脊背蔓延,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方唐这边已经彻底没救了,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龙小云快点带人赶来,邵斌和史三八能顺利把视频送进来。
只要先把陈树定罪,拿到书面供词,就算老兵闹得再凶,也有法律的“铁证”压着,到时候舆论自然会转向,巡查组那边也能有个交代,龙老的压力也能减轻几分。
可一想到外面涌入的上百个老兵,他的心就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得喘不过气。
那些老兵,大多是骑兵连的后裔,骨子里带着当年的血性,又都是认死理的主,认定了陈家受了委屈,认定了陈榕是英雄,想要说服他们离开,简直难如登天。
“邵斌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安涛掏出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屏幕上的温度被指尖的冷汗浸湿,变得有些滑腻。
他看着通话记录里没有接通的电话,心里越发着急,拇指在拨号键上悬着,却又不敢轻易拨打。
万一邵斌正在突围,打电话反而会分心。
“只要视频一提交,陈树夫妇就算不认罪,也能按‘监管不力’定罪,剥离国家柱石的目的就能达到。”
“到时候,没有了名头的陈家,就像没了根的树,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大浪。”
他点开和龙小云的聊天框,输入“视频是否送到”,又觉得太催促,删了又改,最后只打了一句“注意安全,尽快”,犹豫了半天还是关掉了页面。
……
另外一边,关闭的房间内,龙老正站在窗户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窗框,指节泛白,连带着手臂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暴起的血管像老树根一样盘踞在皮肤表面。
他愕然地看着外面,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口的闷痛。
情人岛上,人影越来越密,像潮水一样朝着审判庭的方向涌去,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
上百个老兵簇拥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架着假肢,还有的头发花白,脸上刻满皱纹,眼神却锐利如刀,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威严。
那是岁月和鲜血沉淀下来的气场,让人不敢小觑。
骑兵后裔们走在最前面,高举着那面残破的铁血战旗,暗红的旗面在风里猎猎作响。
林雪扛着“国家柱石”的烫金牌匾,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像是在践行某种神圣的使命。
这一幕,瞬间让龙老回到了当时统帅府被康团带着老兵围困的那一幕。
同样的众志成城,同样的气势汹汹,同样的让他感到无力与忌惮。
“混蛋!谁放他们进来的?”
龙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明明下了死命令,让外围的特种兵小队严守防线,不准任何无关人员闯入,尤其是这些和陈家牵扯极深的老兵。
那些特种兵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个个身手不凡,经过严格的忠诚考核,怎么会连一群老弱病残都拦不住?
龙老的思绪飞速运转,回忆起自己的全盘计划,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是他亲自通知龙江过来控诉的,就是要利用他的丧子之痛,激发民众的同情。
龙战是龙江的独子,年轻有为,死得“冤枉”,最容易引发舆论共鸣。
毕竟,龙战的死本就和陈榕有关,哪怕是死于佣兵之手,只要把矛头引向陈榕“勾结佣兵”,就能占据道德高地,让民众下意识地站在龙江这边。
然后快速审判陈树,以“包庇纵容子女、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剥夺陈家的国家柱石荣誉,让那些忠于陈家的老兵群龙无首,失去凝聚的核心。
之后让安涛带着记者进来,对外公布“精心剪辑”的真相。
只放陈榕和老猫对话的片段,隐去他救人、杀武装分子的画面,坐实他“勾结佣兵、草菅人命”的罪名,陈树夫妇则是“知情不报、包庇纵容”。
等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官方再出面“平息事态”,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之后便不再理会任何闹腾。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总能掩盖一切真相,让陈家彻底翻不了身,让那些老兵的抗议变成“无理取闹”。
这个计划,他策划了很久,每一步都精打细算,连龙江的情绪爆发点、记者的提问角度都算好了,可现在,老兵们闯进来了。
这一切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废物!一群废物!”
龙老低声咒骂,胸口发闷,眼前阵阵发黑,他下意识地扶住窗框,才勉强站稳。
“放他们进来,这不是自毁长城是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局,会毁在一群“过时”的老兵手里。
那个八岁的陈榕,简直就是个灾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童”!
仅凭一己之力,就能煽动这么多老兵为他出头,搅得鸡犬不宁,这小子的能量,实在太可怕了!
龙老越想越恨,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如果不是陈榕,战狼早就稳稳拿到了边境军功,小云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不会被人诟病“靠关系上位”。
如果不是陈榕,量子工程就能顺利推进,他也不会被巡查组死死盯着,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如果不是陈榕,现在审判已经结束,陈家已经彻底垮了,他也能安心推进自己的布局!
这个陈榕就是名副其实的天煞孤星,毁了他的大局。
“陈老当年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后代?”
龙老气得半死,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西南就该将军功的问题解决掉,省得现在后患无穷!”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却让他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不能慌,一旦慌了,就真的失控了。
他是统帅,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不能被一个毛孩子和一群老兵打乱阵脚。
他必须立刻见到安涛,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尽快拿出应对方案,把局面稳下来。
龙老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到门口,抬起布满青筋的手,重重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通知安涛,我要见他!”
门外站着两个巡查组的人员,穿着笔挺的制服,表情严肃,像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目光警惕地盯着房门。
听到龙老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显然在权衡利弊。
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矩。
“龙老,侯检长有令,在审判结束前,您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能与外界随意接触。”
“放肆!”
龙老猛地怒吼,声音里的杀气几乎要穿透门板,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这是统帅府命令!我就见一个人,说几句话,你们也敢拦?”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门板,仿佛要穿透门板,刺穿外面两人的心脏。
“你们知道我的权限?知道我在军中的资历?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侯检长打电话,让他亲自来给我开门,顺便问问他,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阻拦统帅府的命令?”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统帅府命令”五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压力,让两个巡查组人员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只是普通的执法人员,龙老的资历和背景,不是他们能轻易抗衡的。
侯老虽然现在负责巡查,但龙老是统帅,在军中经营多年,人脉遍布各个部门,真要是得罪了龙老,就算有侯老撑腰,他们日后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两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妥协了。
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退让。
“龙老,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安部长。”
另一个人则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手指搭在枪柄上,眼神里满是警惕,显然还是不敢完全放松,怕龙老趁机做出什么异动。
龙老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背着手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里清楚,这些巡查组的人就是见风使舵,只要拿出足够的威慑力,他们就不敢阻拦。
现在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见到安涛,解决外面的乱局。
其实不用巡查组的人去请,安涛已经匆匆赶来了。
他脸上满是疲惫,眼底还有红血丝,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显然也在为外面的局面头疼。
推开门,龙老的怒火瞬间倾泻而出,指着安涛的鼻子,厉声质问。
“安涛!我问你,那些老兵是怎么进来的?我的命令你当成耳旁风了?!”
安涛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他知道龙老现在在气头上,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同时也掩饰着心里的慌乱。
“龙老,不是我们放进来的,很多同志,已经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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