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周围的七彩雾气猛地收缩，化作一片粘稠得化不开的，纯粹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黑暗比深渊更深沉，比虚无更死寂，在这片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猛地睁开，那都是他曾经召唤过、驱使过、甚至亲手撕碎过的深渊生物的眼睛。
憎恨魔扭曲的复眼，哀嚎女妖空洞淌血的眼窝，深渊蠕虫布满利齿的口腔中密密麻麻的猩红小眼……每一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充满了最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怨毒和诅咒。
无数重叠的、来自深渊最底层的恶毒低语，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直直刺入他的脑海！
“背弃者……徐白……”
“你的灵魂……终将属于……深渊……”
“撕碎他……吞噬他……偿还他欠下的血债……”
这些低语并非虚幻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污染，徐白捏着骨杖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也在同一时间紧紧攥住了原本托着的《虚空契约》召唤之书。
他身体周围弥漫的深渊寒意瞬间如失控般爆发，形成一圈混乱的带着尖锐冰刺的寒冰力场。
他的身体剧烈地波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撕裂而出。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闷哼，整个人摇摇欲坠，精神壁垒在无数怨念的冲击下已濒临崩溃。
“糟糕，这是深渊反噬！”韩若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她手中的“月神之眸”光芒大盛，一道月华试图射向徐白，但七彩迷雾剧烈地扭曲着光线，让她的净化之力难以精准定位。
几乎在同一时刻，楚逸星眼前的景象也骤然一变。
他脚下的镜面地面不再是倒影，而是化作了万丈深渊，凛冽的罡风如同无数刀片切割着他的皮肤。
而在他面前，一个身影凭空出现，那身影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清晰无比，那双眼睛冰冷淡漠地看着他，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在俯瞰一只蝼蚁。
一股浩瀚无边、仿佛能轻易碾碎星辰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巨山，轰然降临。这不是物理的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志上的，纯粹的位阶碾压。
楚逸星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意，在这股威压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他那稳定的，从未有过一丝颤抖的握剑的手，第一次感到了僵硬。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绝对上位存在的渺小感与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清俊的脸上血色尽褪，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竟无法将青莲剑完全抬起。
“位阶……压制……”楚逸星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全身心对抗着那几乎要碾碎他剑心的恐怖压力。
比起前面这三人，季凌寒的遭遇则更加诡异。他周围的七彩雾气并未凝聚成具体的景象，而是化作无数道朦胧扭曲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虚幻的幽灵一般，直接缠绕上他的身体和头颅，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冰冷而混乱的信息洪流，顺着这些“丝线”，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纯粹的信息。无数破碎且毫无逻辑的念头、记忆的碎片、未来的可能性、过去的回想、亿万生灵临死前绝望的呐喊、星辰诞生与毁灭的宏大景象、最细微的尘埃运动轨迹……所有的一切，不分巨细，不分时间空间，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瞬间冲张了他的精神海。
“呃——！”季凌寒发出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扼住喉咙的闷哼。他那双永远冰冷漠然、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瞳孔瞬间放大，充满了血丝。
他的双手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沉重的金属战锤脱手，撞击在脚下的镜面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佝偻下去，单膝重重地砸在光滑冰冷的镜面地面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彻底撑爆。他的脸因此刻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着。
“季凌寒！”韩若雪的惊呼声再次响起，试图唤醒陷入幻境中的队友。
她此刻承受的压力同样巨大，当队友们陷入各自心魔幻境的刹那，那些七彩迷雾仿佛有思想意识一般，疯狂地朝她手中的“月神之眸”涌来。“月神之眸”的光芒被这些疯狂涌来的七彩迷雾狠狠地压制。
无数嘈杂混乱的呓语、扭曲变形的光影、以及源自队友们的精神剧烈波动所产生的负面情绪洪流，如同无形的浪潮，一波波地冲击着她的精神壁垒。
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水晶球内的微型星云旋转得越来越快，光芒却越来越黯淡。
她月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精致的面容上血色褪尽，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平时清澈的眼眸中，此时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稳定“月神之眸”来维持自身的清醒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心力，净化队友的幻象就变得无比艰难。
“不……不能……迷失……”韩若雪咬破了嘴唇，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她苍白的嘴角滑落。剧烈的精神冲击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影。
队友们痛苦挣扎的身影在七彩迷雾的扭曲变形下，如同水中的倒影。
于越的圣光在仇恨的幻象中明灭不定，徐白被深渊的怨念之眼包围，楚逸星在神威下艰难支撑，季凌寒则被信息洪流冲击得濒临崩溃，而她自己，守护的月光正在被这片贪婪的迷雾疯狂蚕食。
就在她的精神防线即将被压垮的瞬间，一股冰冷死寂却熟悉的气息猛地从她身侧爆发开来。
是徐白！
这位深渊召唤师，他在无数怨念之眼的注视和诅咒低语的冲击下，猛地抬起了头。
两簇幽紫色的火焰在他的眼中骤然亮起，那不是痛苦，而是被彻底激怒后属于深渊掌控者的冰冷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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