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穴深处，废弃洞窟内。
空气凝固如铁，唯有角落昏迷的汐发出细微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弑神枪那低沉、充满威胁的嗡鸣，在压抑的空间中回荡。
叶无忌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刃，上下打量着自称“破军”的不速之客。元婴初期的修为，却根基虚浮，旧伤缠身，那身残存的古老战气虽显不凡，却也透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然而，此人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并一口道破弑神枪与汐的来历，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合作？”叶无忌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唯有冰冷的审视，“就凭你这苟延残喘的元婴初期？本座的敌人，是这九天仙域。你，拿什么来合作？”
弑神枪的枪尖微微抬起，锁定了破军的气机，那屠神戮仙的凶煞之气弥漫开来，让洞窟内的温度骤降。
破军面对这毫不掩饰的轻视与威胁，脸上并无怒意，反而露出一丝苦涩而决绝的笑容。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左胸心口！
噗嗤！
指尖轻易破开皮肉，鲜血涌出。但他并未停止，而是强行从心口精血之中，逼出了一滴异常粘稠、呈现出暗金色泽、内部仿佛有万千细小符文生灭的血珠！
这滴血珠一出，顿时散发出一股苍凉、霸道、却又带着深深悲怆与不屈意志的气息！这股气息，与汐体内那封印下的古神意志碎片，竟有几分同源之感，却又更加稀薄、更加…“人性化”？
“此为…吾族世代传承的‘战神之血’。”破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气息更加萎靡，但他托着那滴暗金血珠的手却稳如磐石，眼神灼灼，“血脉虽已稀薄，却烙印着先祖的誓言与…仙帝的诅咒！此血可立‘血魂之誓’，乃古法盟约，一旦违背，血脉反噬，神魂俱灭！”
他目光直视叶无忌，语气沉痛而铿锵：“我古修一脉，曾与上古神族并肩而战，对抗域外邪魔！然仙帝帝俊，狡诈残暴，于大战后期突然倒戈，联手邪魔，背刺盟友！诸神陨落，吾族先祖亦被污蔑为‘逆仙’，遭其血腥清算，传承断绝，族人被永世镇压于‘仙陨魔狱’之下，抽取战魂，永受煎熬！”
“吾，破军，乃古修战神一脉最后的后裔！忍辱负重，苟活于此堕仙崖，并非惜命，只为等待一线复仇之机！”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道友手中的弑神枪，乃屠戮神族之凶兵，亦是对抗仙帝的利器！而这位…”他看向汐，眼神复杂，“她体内封印的，绝非普通神族，若我所料不差，很可能是当年陨落的某位重要古神的部分神格与残魂！仙帝将其封印，置于仙门之下，绝非仅仅是为了羞辱，更可能是为了…维持某个关乎仙界根基的巨大阴谋！”
“你我三人，皆与仙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乃天意使然！”破军将手中的暗金血珠向前微微一送，“吾愿以此战神血脉立誓，与道友结盟，共享古修一脉关于仙界禁地、阵法弱点、以及仙陨魔狱的所有情报，助道友救出吾族残部（他们将是绝佳的战士），共伐仙帝！只求…大仇得报之后，道友能助吾族夺回一丝生存之地！”
血魂之誓？古修秘辛？仙陨魔狱？
叶无忌冰冷的心湖，终于被这一连串的信息投入了一块巨石，荡起层层波澜。
他不在乎古修的仇恨与悲愿，但他在乎利益。破军提供的——关于仙界的深层情报、一支可能存在的、与仙界有血海深仇的古修残部、以及关于汐身上封印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大秘密——这些都对他有着巨大的价值。
尤其是“仙陨魔狱”，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关押着无数强大“养料”的宝库！
风险固然巨大，但回报同样惊人。而且，有这血魂之誓约束，至少在达成目标前，此人可信。
叶无忌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那滴蕴含着古老誓言与诅咒的战神之血和破军决绝的脸上来回扫视。
终于，他缓缓开口：“誓言，约束的从来是弱者。”语气依旧冰冷，但他手中的弑神枪，却微微放低了寸许，“但你的情报，确有价值。”
他伸出左手，指尖逼出一滴漆黑如墨、却闪烁着暗金光泽的本命魔血。魔血之中，蕴含着他一丝冰冷的魔念与绝对的掌控意志。
“你的誓约，本座接了。但记住，盟约之中，主导者，永远是我。”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你有丝毫异心，或提供的价值不符，这血魂之誓的反噬，将是你最微不足道的惩罚。”
两滴截然不同的血珠——一滴暗金，承载着古老的仇恨与不屈；一滴漆黑，代表着绝对的魔性与掌控——在空中缓缓靠近，最终触碰在一起！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声直透灵魂深处的轻微嗡鸣。两滴血液如同水火相遇，剧烈冲突、侵蚀，却又在某种古老的誓约法则下，强行融合，最终化为一道奇异的、半金半黑的复杂符文，一闪而没，分别融入两人眉心消失不见。
一股无形的羁绊瞬间建立。叶无忌能感受到破军那强烈的复仇执念与有限的忠诚，而破军则感受到了叶无忌那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强大，以及那绝对主导的意志。
盟约，已成！
破军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却又更加凝重的神色，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古老的战士礼节：“破军，参见盟主！愿为盟主手中利刃，斩破仙庭！”
叶无忌坦然受之，淡淡道：“起来吧。先说，仙陨魔狱在何处？守备如何？如何进入？”
既然结盟，那第一目标，自然是那关押着无数“资粮”的宝库！
破军站起身，神色严肃：“回盟主，仙陨魔狱位于仙界第三重天的‘罡风绝域’深处，入口由‘九天荡魔仙尊’麾下的精锐仙军看守，更有上古流传的‘九曲黄河阵’封锁，易守难攻，寻常根本难以靠近。但…”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属下潜伏多年，发现一处隐秘！每三百三十年，仙界需举行‘蟠桃盛宴’，届时各路仙尊、星君皆需赴会，守备力量会降至最低。且盛宴期间，为显‘仙恩浩荡’，会有一批罪孽较轻的仙囚被押解至魔狱外围进行‘劳役’，这是我们混入其中的唯一机会！而下一次蟠桃盛宴，就在…三个月后！”
“蟠桃盛宴…”叶无忌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倒是个屠宰的好日子。”
“不仅如此，”破军压低了声音，看向角落的汐，“据属下探查，此女身上的封印，其力量流转与仙陨魔狱最深处的‘镇狱核心’隐隐相连！仙帝将其神格碎片封印于此，很可能是为了利用其神力，加固魔狱封印，或者…从魔狱中抽取某种力量？若能破解她身上的封印，或许不仅能释放一位强大助力，更可能直接动摇魔狱的根基！甚至…找到仙帝如此重视魔狱的真正原因！”
叶无忌的目光再次投向汐，看来这个“累赘”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破解封印，需要何物？”
“需要三样关键之物！”破军快速道，“第一，‘虚空神晶’，唯有在仙界与虚空交界处的险地才能找到，用以稳定破解封印时狂暴的神力。第二，‘万载魂婴果’，生长于仙灵死寂之地，能滋养残魂，避免神格苏醒时意识崩溃。第三…也是最难的，需要一柄能斩断‘法则锁链’的利器…此物，盟主手中的神枪，或可一试。”
虚空神晶…万载魂婴果…叶无忌默默记下。这两样东西虽罕见，但总有踪迹可寻。
“很好。”叶无忌点头，“这三个月，便用来搜集这两样东西，并摸清蟠桃盛宴期间仙狱的详细布防。你负责打探情报，绘制布防图。本座…亲自去取那两样东西。”
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应对三个月后的行动。吞噬与杀戮，才是他最快的晋升途径。
“盟主英明！”破军拱手，“属下在堕仙崖还有几名可信的旧部，可协助打探。此外，属下这里有一份简陋的仙界星图，标注了一些险地和资源点，或对盟主有用。”他递过一枚古朴的玉简。
叶无忌接过玉简，神念一扫，内容果然比那仙卫的记忆详实得多。
“去吧。定期在此联络。”叶无忌挥挥手。
破军再次行礼，身形缓缓退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洞窟内再次恢复寂静。
叶无忌走到汐的身边，蹲下身，手指再次轻轻抚过那枚破损的七彩晶体。感受着其下那浩瀚却死寂的神力，以及那丝被封印的、不屈的古老意志。
“神格…魔狱钥匙…”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与贪婪的光芒。
就在这时，汐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似乎即将苏醒。那封印下的意志碎片，因方才的探查和盟约的刺激，变得更加活跃。
叶无忌眼神一冷，毫不犹豫并指如刀，魔元凝聚，瞬间点在她眉心！并非伤害，而是强行以魔念镇压其即将苏醒的意识，同时打入一道昏睡禁制。
现在，还不是让她醒来的时候。
汐的身体软了下去，再次陷入沉睡。
叶无忌站起身，目光投向洞窟之外那混乱的堕仙崖。三个月时间，并不宽裕。
他需要尽快找到虚空神晶和万载魂婴果。而根据破军提供的星图，产出虚空神晶的“碎星海”以及可能有万载魂婴果的“葬仙古林”，都绝非善地，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但，这正合他意。
杀戮与掠夺，本就是他的道。
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寂灭之穴，向着堕仙崖更深处，那危机四伏的碎星海方向遁去。
新的狩猎，开始了。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洞窟角落的阴影一阵蠕动，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看着叶无忌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昏迷的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旋即又隐没于黑暗之中。
堕仙崖的暗流，远比表面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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