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澜的出现，如同在即将平息的湖面投下巨石。他揽着徐曼华，金色瞳孔在月光下灼灼逼人，那非人的气息比徐曼华更纯粹、更具压迫感。
“景澜！”徐明远看着突然出现的弟弟之子，眼神复杂痛心，“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执迷不悟？”陈景澜轻笑，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大伯，是你们始终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弱肉强食，混乱无序，唯有彻底重塑，才能获得新生。”他刻意强调了“大伯”这个称呼，划清界限。
徐砚深强忍着陈景澜出现后陡然增强的精神压迫，举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口对准陈景澜：“放开曼华！”
“放开？”陈景澜挑眉，低头看了看依偎在他身边、眼神狂热的徐曼华，“你问问她，愿意跟你们回去吗？回到那个充满谎言和束缚的牢笼？”
徐曼华立刻摇头，紧紧抓住陈景澜的手臂：“不！我要和景澜哥哥一起，创造新世界！”她眼中的金色光芒与陈景澜的交相辉映，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能量回路。
沈知意和杜清晏在士兵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两人都因近距离承受着陈景澜的精神威压而脸色煞白。沈知意感到自己血脉中那股诡异的躁动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陈景澜和徐曼华身上的力量，这让她感到恐惧。
杜清晏则更担忧徐曼华的状态，他看得出，陈景澜的出现，彻底稳固并加深了对她的控制。
“陈景澜，你的‘涅盘计划’已经失败了！”杜清晏强撑着开口，试图用言语扰乱他，“广播中断，供水正在被切断，你的大规模催眠无法实现！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失败？”陈景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金色瞳孔扫过杜清晏，带着一丝怜悯，“杜主编，你还是这么天真。广播和药物，不过是唤醒潜意识的催化剂，是让凡俗肉体更容易接收‘神谕’的媒介。真正的核心，从来都是‘凤凰之心’的共鸣！”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跳动。“当两个‘凤凰之心’在月华下达成同步，我们的意志，就能直接烙印在所有被初步唤醒的潜意识深处！范围更广，效果更强，无可阻挡！这，才是真正的涅盘！”
话音未落，他和徐曼华眼中的金芒骤然爆发，如同两轮小小的太阳！一股远比之前更磅礴、更精纯的精神力量以两人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急速扩散，瞬间冲出了仓库，涌向整个城市！
“呃啊！”杜清晏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无数混乱的念头和图像强行涌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去。
“清晏！”沈知意惊呼，想去扶他，自己却也踉跄一步，那股力量让她头晕目眩，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诱惑她放弃抵抗，融入那片金色的海洋。
连意志坚定的徐砚深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恍惚，眼前景象微微扭曲，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他带来的士兵们更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有的眼神茫然，有的甚至开始调转枪口，对准了同伴！
徐明远脸色剧变，他显然也没料到陈景澜和徐曼华联手后的“共鸣”力量如此恐怖！这已经不是催眠，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和同化！
“必须打断他们！”徐明远对徐砚深吼道，同时自己率先冲向陈景澜！他知道，普通的攻击恐怕难以奏效，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陈景澜看着冲来的徐明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动也未动。他身边的徐曼华却像是得到了指令，抬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巨力凭空产生，狠狠撞在徐明远身上！
徐明远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上，发出一声闷响，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起身。
“父亲！”徐砚深目眦欲裂，不再犹豫，扣动扳机射向陈景澜！
子弹呼啸而出，然而，在接近陈景澜周身一定范围时，竟像是射入了粘稠的液体中，速度骤减，轨迹扭曲，最后“叮当”一声，无力地掉落在距离陈景澜脚边不远的地上。
物理攻击，效果甚微！
陈景澜甚至没有看那子弹一眼，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沉浸在与徐曼华的“共鸣”之中，两人的金色瞳孔光芒越来越盛，如同灯塔，要将某种指令传遍整个上海。
城市各处，那些原本因广播中断而陷入茫然或被药物影响而行为异常的人们，动作忽然再次变得统一和具有攻击性，而且规模远比之前更大！骚乱在升级！
仓库内，山口由纪看着这如同神迹（或者说魔境）般的一幕，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狂热和臣服，她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苏瑶早已昏迷。李明恺气息奄奄。
沈知意扶着额头，抵抗着脑海中的杂音和那股强大的同化力，她看到杜清晏吐血倒地，看到徐明远被击飞，看到徐砚深的攻击无效，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杜清晏。杜清晏虽然昏迷，但一只手却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放着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沈知意的脑海！
徐明远之前说过，母亲柳玉茹曾是新月会最优秀的“心灵导师”，这种能力会遗传。而她之前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陈景澜的精神影响，甚至感知到徐曼华的状态。
那么……她体内是否也潜藏着类似的力量？不是用来控制，而是用来……对抗？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动用这种力量，是否会让她也变得和徐曼华一样？
但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看着城市可能面临的彻底沉沦，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不再强行抗拒那股涌入脑海的精神力量，而是尝试着……去感受它，理解它，然后，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去想与之相反的东西！
想徐砚深坚毅的眼神，想杜清晏温和的笑容，想他们三人在巷弄中紧握的手，想那些战火中依旧坚持的善良与希望，想这个国家、这座城市不该被如此扭曲的意志所掌控！
她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幅幅充满生机与光明的图景，一股微弱却坚韧的、不同于那金色浪潮的清凉意念，从她身上悄然散发出来。
起初，这意念如同投入狂涛中的一粒石子，微不足道。
但渐渐地，离她最近的杜清晏，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她身旁一名眼神开始茫然的士兵，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陈景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金色瞳孔微微转动，第一次真正将目光投向了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哦？没想到……你也开始觉醒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兴趣，“可惜，太晚了，也太微弱了。”
他话音未落，沈知意就感到一股更强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向她砸来！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脑海中构建的光明图景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徐砚深看到沈知意受伤，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他尝试再次射击，结果依旧。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陈景澜得逞？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之际——
“砰！砰！砰！”
仓库外，突然传来了密集而熟悉的制式步枪射击声！并且迅速由远及近！
紧接着，是扩音器传来的、带着浓重法语的英语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法租界巡捕房及志愿军团！立刻停止一切抵抗和行为！”
皮埃尔董事的援军，终于到了！
与此同时，仓库另一侧也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似乎皮埃尔的人与守卫在外的日军或新月会残余分子发生了冲突。
这突如其来的外部干扰，让陈景澜和徐曼华的“共鸣”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笼罩全场的金色力场，似乎黯淡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陈景澜眉头微皱，显然对外界的打扰十分不悦。
徐砚深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不再攻击陈景澜本人，而是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仓库顶棚那几盏提供光源的防爆灯！
“打掉所有的灯！”他对还能保持清醒的士兵吼道！
瞬间，枪声齐鸣！
“啪！啪！啪！”
几盏防爆灯应声而碎！仓库内部，除了那一道从顶棚缝隙倾泻而下的月光，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月光，依旧笼罩着陈景澜和徐曼华。
但整个环境光线的骤变，显然对他们的“仪式”产生了影响。徐曼华发出了一声不安的低吟，周身的金光明显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陈景澜猛地抬头，看向顶棚那唯一的月光来源，金色瞳孔中首次闪过一丝……凝重。
黑暗，成为了此刻唯一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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