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亚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封景行的情绪,但没有追问,转而迂回地问:
“那么在您看来,她是什么?”
诊所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封景行望向窗外那片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庭院,目光晦暗难明。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己也未能完全理解的困惑与挣扎:
“一个……变量。”他最终这样定义。
“一个无法用简单逻辑归类的变量。她的反应,时常超出我的计算。”
“比如?”安德烈亚斯鼓励他继续。
“比如,她似乎并不怕我。”封景行顿了顿,补充道:
“至少不是纯粹的那种恐惧。她会反抗,会骂我,甚至……试图谈条件。”
他想起那晚,她选择“穿”而不是“用”的时候。
那张又羞又怒却强装镇定的脸。
“而您并没有像处理其它‘变量’一样处理她。”安德烈亚斯指出。
“即便在她‘不听话’,甚至‘污染’了您的领域之后。为什么?”
“污染……”封景行重复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收拢。
那一晚的清洗记忆再次浮现出来,他瞥见自己当时几乎崩溃的状态。
也看见了她通红的肌肤和手臂上真实的伤痕。
“那一次清洁……过度了。”他生硬地承认。
“过度了?”安德烈亚斯语气平和地反问:
“事后您是否感到后悔?或愧疚?”
封景唇线紧抿,再次沉默。
后悔与愧疚于他而言既陌生又危险,意味着失控和弱点。
但他无法否认,在看到那些伤痕时,某种类似“懊恼”的情绪的确浮现过。
他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已泄露了几分真相。
安德烈亚斯没有再逼问,转而回到最初的话题。
“看到她在专业领域获得认可,得到同事——包括男性同事——的尊重和赞赏。”
“您除了‘满意’,是否还有其他感受?”
“例如,不愿让她的光芒被太多人看见?”
“甚至……希望她只为您一个人绽放?”
封景行骤然抬眼看向医生,目光锐利如刀,带着被窥破的警惕与恼怒。
安德烈亚斯平静地回视。
“封先生,承认自己对某个人产生复杂甚至矛盾的情感,并不代表软弱。”
“相反,认识并面对这些情感,才是控制它们而非被它们控制的第一步。尤其对您而言。”
“她只是契约妻子。”封景行的声音冷硬。
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两年之后,我们就会离婚。”
安德烈亚斯温和地陈述:
“法律上的关系可以解除,但情感上的联结和影响,往往不按合同的期限运行。”
“您对她的关注,显然已超出一个‘契约工具’的范畴。”
“您会因她产生情绪波动,会因她尝试控制自己原本无法控制的冲动。”
“甚至会因她的优秀而产生……夹杂着占有欲的骄傲?”
“没有骄傲。”封景行否认。
“那么,是什么呢?”安德烈亚斯追问。
“当您看到她在属于她的领域发光,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而这份价值,间接与您有关,毕竟她在您的公司工作。”
“您内心深处那一丝波动,如果不是骄傲,那它可能是什么?”
封景行再次沉默。
他无法命名那种情绪。
那并非纯粹的负面。
甚至某一刻,他觉得屏幕里那个自信、专注、浑身散发着专业魅力的云荑。
比任何珠宝都更耀眼。
这种念头让他感到陌生,且充满危险。
他看向安德烈亚斯,忽然极其冷静地开口:
“Andreas,我想知道,这种‘关注’……是否意味着我的病情正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安德烈亚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未必是更坏,封先生。”
“这或许是一个契机。”
“过去,您的情感隔离和偏执行为像一座坚固的堡垒。”
“将所有人阻挡在外,也将自己囚禁其中。”
“而现在,也许出现了一道缝隙。”
“虽然透进来的风让你感到不安和警惕,但它也可能带来转变的可能。”
“我不需要这种转变。”封景行语气冷冽。
“我需要的是绝对的控制。对她,对我自己,对一切。”
安德烈亚斯的声音依旧平稳:
“绝对的控制往往通向彻底的失控,封先生,这一点您早已体验过多次。”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换个视角。试着不将云荑女士仅仅视为一个引发焦虑和暴戾的‘刺激源’。”
“而是一个潜在的……‘锚点’。”
“?”封景行抬头看他。
安德烈亚斯解释:“一个在情绪风暴来袭时,能提醒您保持理性、甚至将您拉回现实的存在。”
“当然,这需要极强的克制和练习。”
“并且必须建立在尊重对方作为独立个体的基础上,而非视她为私有物。”
“否则,只会演变成另一种更扭曲的控制与伤害。”
封景行嗤笑一声:“尊重?Andreas,您认为我懂得什么是‘尊重’吗?”
他的成长环境、他经历的所有,早已将这种情感碾碎得彻底。
“我们可以学习。”安德烈亚斯注视着他,目光坚定。
“就像学习控制愤怒和暴戾一样,从最小的观察开始。”
“例如,只是观察,而不干预;”
“欣赏她的能力,而不立即将其视为对您所有权的挑战。”
“这很难,但并非不可能。”
封景行不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已暗下去的屏幕。
他眼中深邃莫测,仿佛在权衡安德烈亚斯话中的可能性与风险。
安德烈亚斯知道今天的会话已触及足够深的内容,封景行需要时间消化。
于是他合上笔记本,温和道:
“下一次会谈,我们可以更多聊聊您这位‘妻子’,以及她带来的这些……‘新体验’。”
“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更多您内心世界的线索。”
封景行不置可否地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西装外套。
“药量。”走到门口时,他脚步稍停,没有回头。
“现在的剂量不够。我需要更深的睡眠,和更少的……梦。”
尤其是那些开始有她擅自闯入的、光怪陆离的梦。
安德烈亚斯眉头微蹙。
“封先生,增加药量必须非常谨慎,我们需要评估……”
“照做就好。”封景行打断他,随后拉开门,大步离开。
诊室门轻轻合上,室内重回一片绝对的寂静。
安德烈亚斯望向门外,若有所思地轻叹一声。
他明白,对封景行这样的患者来说。
一个能牵动他如此复杂情绪的人。
既是巨大的风险;
也可能是黑暗中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
曙光。
只是这缕光,最终会引他走向愈合,还是被他偏执的黑暗吞噬?
亦或是在纠缠中将两人一同灼伤?
现在,无人能预知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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