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的庭院，此刻静得能听见冰鉴滴水的声音。晚风穿过回廊，卷起几片落叶，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寒意。
所有仆役管事，无论等级，皆被青黛和宋嬷嬷召集到场，黑压压地站在院中。他们方才都听见了内务处婆子的哀嚎，此刻又见萧清璃端坐正厅门前太师椅上，夏竹按刀侍立一旁，那钱婆子如同死狗般被拖到院中空地，人人心中都似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萧清璃没有立刻说话。她端起青黛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茶盏，目光却如实质般扫过下面每一张面孔。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让被扫视的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直到那钱婆子被按在条凳上，行刑的粗壮仆妇持棍站定，萧清璃才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
“今日召尔等前来，只为一事——立规矩。”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台阶边缘，月白的衣袂在晚风中微动，衬得她面容愈发清冷。
“我不管你们从前在哪个院里当差，背后站着谁，又有多少小心思。”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裂帛，“既然到了我锦瑟院，领了我锦瑟院的份例，就得守我萧清璃的规矩！”
她指向瘫软的钱婆子：“此人，克扣主子用度，欺上瞒下，更妄图替主子‘立规矩’！其行可鄙，其心当诛！”
“或许有人觉得，不过是些许冰例瓜果，小题大做。”萧清璃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掠过几个面露不以为然之色的管事，“今日她能克扣用度，明日就敢窥探隐私，后日就敢传递消息！奴才的心大了，主子的命就悬了！这，不是小事！”
她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众人心上，尤其是那些本就存了别样心思的人，更是脸色发白。
“我再说一次，”萧清璃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待人，有功必赏，千金不吝！但若有罪……”
她微微一顿，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必罚不饶！”
“行刑！”
二字落下，如同惊雷。持棍仆妇不敢怠慢，手臂高高扬起，厚重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落在钱婆子的臀腿上。
“啊——！”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寂静。
一棍，两棍，三棍……沉闷的击打声和钱婆子杀猪般的嚎叫交织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鲜血很快浸透了婆子的下裳，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
院中仆役们个个面无人色，有胆小的丫鬟已经吓得闭上眼，双腿发软。那几个之前眼神闪烁的，更是冷汗涔涔，几乎站立不住。他们终于真切地意识到，这位新主母，绝非可以糊弄的绵软主子，她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要狠辣果决得多！
十棍很快打完，钱婆子早已昏死过去，像块破布般被拖了下去。地上只留下一滩刺目的血迹。
萧清璃面不改色，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更令人心悸：
“都看清了？”
“奴才……看清了！”众人如梦初醒，慌忙应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今日是十棍，下次，或许就是二十，三十，或者直接发卖、杖毙！”萧清璃一字一顿，“我这锦瑟院，容不得吃里扒外、心怀鬼胎之人！想要安稳度日，就给我收起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恪尽职守！”
“是！殿下！”这一次的应答，整齐划一，带着真正的敬畏。
萧清璃微微颔首，对青黛和宋嬷嬷道：“后续事宜，你们处理。”说完，转身便回了正房，背影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院中众人久久不敢散去，看着地上那滩血迹，回味着方才那番雷霆手段，心中那点侥幸和轻慢，彻底被碾得粉碎。锦瑟院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而此刻，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月亮门洞旁，一道慵懒的身影倚着墙，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谢云止嘴里叼着根草茎，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
“啧，下手真狠……”他低声咕哝一句，嘴角却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这才有意思。”
（第十二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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