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山神庙惊魂后,沈沫月再没提过出谷的事。每日天不亮就去药圃侍弄药材,墨仁布置的医书抄写,她字字工整,仿佛要将满心纷乱都压进笔墨里。那枚鹰隼扣饰被她用蓝布层层裹紧,塞在床榻最深处——可魏霖的脸、父亲模糊的身影,总像两根刺,在她心口扎着,稍一想起就疼。
“师姐,这株柴胡的性味,你再跟我讲讲?”阿竹捧着药材凑过来,见她盯着药篓出神,小声问道。
沈沫月回神,指尖拂过柴胡叶片:“味苦,性微寒,能疏肝解郁、和解少阳。记住,配黄芩能治寒热往来,配当归则能调血……”她把心思全扎进医理,只有在这些经脉、方剂里,才能暂时忘了谷外的风浪。
这日清晨,山脚下张猎户背着老母亲冲进医谷,声音急切:“墨仁先生!您快救救我娘!她咳了三天三夜,连气都喘不上了!”
老妇人靠在椅上,面色灰败,每咳一声都牵动着肩膀,痰音重得吓人。墨仁上前诊脉,手指搭在老妇人脉上片刻,又看了看舌苔,对沈沫月道:“风寒束肺,痰浊内阻。内服汤药治标,还得用针灸宣肺化痰。你去取针,扎肺俞、风门、定喘、丰隆四穴。”
沈沫月心头猛地一紧,指尖瞬间沁出冷汗:“师父,我……我从未在真人身上施过针。”她虽在棉枕上练了千百遍,可面对气息奄奄的老人,还是慌了。
“穴位你背得滚瓜烂熟,手法也练了三月,”墨仁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医道终究要落在人身上。去吧,我在旁看着。”
张猎户也急了,上前一步拉住沈沫月的衣袖:“姑娘,求您救救我娘!只要能让她不难受,我给您磕头了!”
“张大哥快起来,”沈沫月扶他起身,深吸一口气,“我试试。”她净了手,打开针囊,指尖抚过细如毫芒的银针,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定了神。
老妇人趴在榻上,背部肌肉瘦削,骨骼清晰可见。沈沫月蹲下身,手指轻轻按在老妇人肩胛骨之间:“婆婆,可能有点胀,您忍忍。”她捻起一根银针,手腕稳了稳,对准肺俞穴缓缓刺入。
“嗯……”老妇人闷哼一声,身子微微一颤。张猎户立刻凑过来,紧张地问:“娘,疼吗?要不咱不扎了?”
“不碍事……”老妇人喘着气,“姑娘手轻,不疼。”
沈沫月松了口气,又取针对准风门穴。她一边下针,一边回忆师父的话:“肺俞通肺气,风门散风寒,定喘平咳喘,丰隆化痰浊……”银针一根根刺入,她神情专注,连墨仁走近都没察觉。
留针两刻后,沈沫月轻轻捻转针尾,见老妇人呼吸渐渐平顺,才依次起针。张猎户急忙扶着母亲坐起:“娘,您感觉咋样?”
老妇人深吸一口气,咳嗽声轻了许多,声音虽弱却有了力气:“胸口……不那么堵了,好像能喘过气了!”
张猎户顿时红了眼,“扑通”一声跪在墨仁和沈沫月面前:“多谢先生!多谢姑娘!我张老三这辈子都记着您的恩!”
“快起来,”沈沫月连忙扶他,“这是我们该做的。”
墨仁看着这一幕,对沈沫月微微点头:“取穴准,手法稳,进步很快。”
简单一句话,却让沈沫月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不是过去凭尚书千金身份换来的奉承,而是凭自己本事得到的认可——她能救人,能凭双手给人希望。
看着张猎户背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沈沫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留着银针的触感,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心底升起。她抬头望向谷外的群山,眼神里的惶惑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坚定:“师父说得对,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无惧风雨。这医术,不仅能救人,还能帮我找到真相。”
风掠过药圃,吹得草药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她的决心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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