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那一声几不可闻的“慕容”,如同惊雷炸响在萧镜璃的脑海,将她所有的思绪炸得粉碎,只留下无边的惊骇与彻骨的冰寒。
慕容渊?!井下那个知道萧家暗号、被困在暗无天日密道中的囚徒…竟然是慕容渊?!那个清正端方、前途无量的御史台官员?!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被晟王秘密囚禁于此?!从何时开始?!那日宫宴他前来示警…难道那时他便已身陷囹圄,或是刚刚遭难?!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冲击让她僵立在风雪中,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口沉寂的枯井,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石板,看到慕容渊在黑暗中挣扎、绝望的模样。
为什么?晟王为什么要囚禁他?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是因为他试图接近自己?还是…与那铁盒有关?与父亲旧案有关?!
夜煞为何要告诉她?是怜悯?是利用?还是…另有所图?!
恐惧、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愤与焦急,如同狂潮般冲击着她的心神,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踉跄着冲回那间冰冷的瓦房,反手死死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无法驱散那噬骨的寒意。
慕容渊…他竟然就在那井下!与她仅一壁之隔!他还在用暗号询问安危…他还在挣扎求生!
而她,却刚刚在晟王面前,发誓对此一无所知,甚至…间接地默认了他的“该死”!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她该怎么办?揭发?她拿什么揭发?向谁揭发?晟王一手遮天,这根本就是他的私刑!求救?谁能救?谁又敢救?
夜煞告诉她,是希望她做什么?还是仅仅…冷眼旁观她知晓真相后的痛苦与挣扎?
这一夜,她彻底无眠。黑暗中,仿佛总能听到井下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和绝望的喘息。慕容渊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忧虑的眼睛,不断在她眼前浮现,最终被黑暗吞噬。
她蜷缩在角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直至渗出血迹。冰冷的绝望与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在她心中疯狂交战。
翌日,送饭的老婆子依旧准时到来,放下冰冷的食盒,收走抄写的纸张,对萧镜璃那如同鬼魅般苍白失魂的模样视若无睹,沉默地来,沉默地去。
萧镜璃机械地咀嚼着冰冷的食物,味同嚼蜡。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系于那口深井之下。慕容渊还活着吗?他受伤了吗?他有食物和水吗?晟王既然留着他“有用”,短期内应该不会杀他,但那种非人的囚禁…与死何异?
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确认他还活着?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再也无法遏制。
午后,天色依旧阴沉。她借口前日风雪太大,窗棂有些松动,向那送饭的老婆子讨要了一点用来固定窗栓的、黏性极强的米浆。老婆子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并未多问,竟真的给了她一小碗。
萧镜璃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端着那碗冰冷的米浆回到屋中,关紧门,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最薄的宣纸。她提起笔,蘸墨,手腕却因紧张而剧烈颤抖,墨汁滴落,污了纸张。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写太多,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她必须用最隐晦的方式,传递最关键的信息。
她重新落笔,以极其细微、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的笔触,在纸角写下两个小字:
“安。待。”
安,是回应他昨日的询问。待,是让他等待,不要放弃希望。
写罢,她吹干墨迹,将纸条仔细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然后用指尖蘸取那冰冷的米浆,极其小心地将其粘在昨日抄写的一页《女诫》背面,靠近装订线、极难被发现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已冷汗淋漓。这是赌博,是拿两人的性命在赌博!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傍晚,送饭的老婆子准时前来收取抄写的纸张。萧镜璃垂首站在一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目光死死盯着那叠纸张,生怕老婆子会当场翻看。
老婆子依旧是那副麻木的表情,清点了一下页数,并未多看,便将纸张拢起,夹在腋下,转身离去。
直到那沉重的木门再次合拢落锁,萧镜璃才虚脱般地瘫软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信息…送出去了吗?慕容渊…能收到吗?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她坐立难安,时刻竖着耳朵,倾听着井口的任何一丝动静。
然而,一夜过去,井下死寂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是纸条未被发现?还是…慕容渊已经…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又煎熬了一整日。次日傍晚,送饭的老婆子再次前来。放下食盒,收走新的抄写纸张。一切如常。
就在老婆子转身欲走的刹那,萧镜璃几乎要彻底绝望之际——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老婆子腋下那叠昨日收走的、本该送去统一存放或处理的旧纸张…最上面一页的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新鲜的…墨点?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不是无意沾染的!那墨点的形状…分明是一个极小的、潦草的箭头标记!指向…纸张的某个方向?!
他收到了!他看到了!并且…他回应了!他用这种方式,在不可能的情况下,传递回了信息!
巨大的激动如同海啸般冲上头顶,让她浑身颤抖,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死死咬住嘴唇,才压下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哽咽,强迫自己低下头,不敢让老婆子看出丝毫异样。
直到老婆子离开,院门再次落锁,萧镜璃才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回屋内,颤抖着手,疯狂地翻找昨日被收走的那一叠旧纸张!
找到了!那页《女诫》!背面那个微小的箭头墨点!清晰可见!
箭头指向的是这一页正文中的某一个字!?
她的目光如同梳篦,顺着箭头指示的方向,死死盯住那密密麻麻的教条文字…
箭头最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一个字——
“渊”!
(注:此处假设架空古代背景使用繁体或类似字形,“渊”的繁体为“渊”)
渊!慕容渊的“渊”!
是他!真的是他!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的身份!确认他的存在!
泪水瞬间模糊了萧镜璃的视线,巨大的酸楚和激动几乎将她淹没。他还活着!他还在努力与她联系!
然而,激动过后,便是更深沉的冰冷与绝望。即便确认了彼此的存在,又能如何?他们一个被囚于井下深渊,一个被困于地上牢笼,皆在晟王的掌心之中,如同笼中困兽,看不到丝毫出路。
希望如同井底微光,照亮了绝望,却也更加清晰地照出了四周冰冷的井壁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紧紧攥着那张纸,指甲几乎要将其抠破。
慕容渊…我们必须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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