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火把的光还在晃,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钉子一记记敲在青石板上。
我抬眼望去,那队衙役举着灯笼,旗面上“巡”字在风里翻了半边。不是裴党的人,是真来巡更的。
寒门子靠在墙边,胸口起伏得厉害,手死死抓着腰带,像是怕自己瘫下去。他盯着远处火光,声音发颤:“他们……会不会是装的?裴仲渊能买通半个县衙,再来一出‘捉拿逃犯’也不稀奇。”
我没答,只把袖中折扇又握紧了些。
刚才那一甩,扇骨第三道刻痕处的机关确实弹出了探针,撞墙的声音够响,也足够乱敌耳目。但现在不能停,也不能信眼前的一切太平。
“听脚步。”我低声道,“七个人,步距一致,靴底沾泥声清脆——是刚从东街泥巷过来的。若是追兵,早该一路狂奔,哪会慢悠悠打着锣?”
寒门子喘了几口气,总算稳住神:“可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账册副本还在破庙梁上,裴号这边已成死地,再靠近就是找死。”
“谁说我们要回破庙?”我抹了把脸上的灰,手背那道擦伤已经结了薄痂,“账册的事,现在不急。急的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急。”
他愣住:“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你记得我昨天在油条摊前跟老张说了什么吗?”
“你说……让他侄儿小心官差?”
“对。我还让他今早把消息传给西街裁缝,就说‘豆腐郎昨夜没收摊’。”
寒门子瞪大眼:“那是暗语?!”
“当然。”我拍了拍他肩膀,“现在全城小贩都知道楚昭失踪了——要么死了,要么跑了。裴党耳目再多,也只会去查尸体或城门记录。而我们……”我指了指脚下,“正站在他们眼皮底下喘气。”
话音未落,巷尾传来一阵杂沓脚步。
火光再次逼近,这次是从另一侧包抄而来。
八个黑衣死士列队压进窄巷,刀未出鞘,但手都按在柄上。为首那人面罩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如钩,在墙角每一寸阴影里扫视。
“果然是他们。”寒门子咬牙,“没走?”
“他们不信我们能逃。”我贴墙而立,呼吸放轻,“刚才那一声锣响,反倒提醒了他们——活人不会等官差来救。”
死士们缓缓推进,一人低声喝令:“分两路,搜柴堆后、水缸下,不留死角。”
眼看对方即将合围,寒门子额头冒汗:“怎么办?再甩一次扇子?可他们吃过亏,不会再上当了。”
“我不骗他们了。”我缓缓抽出折扇,指尖轻推机关,“这次,让他们亲眼看见。”
我猛然抬手,折扇“唰”地展开,钢片在月光下一闪,如霜刃出鞘。
下一瞬,我旋身发力,扇骨直迎扑来刀锋。
“当——!”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死士一刀劈下,竟被折扇硬生生格住,虎口震裂,刀柄微颤。
他还没反应过来,我手腕一翻,扇沿顺势上挑,钢片划过刀身,“咔”地一声,竟将整把长刀从中斩断!
半截刀刃飞出去,砸在地上叮当乱响。
全场死寂。
其余死士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了。
我一步踏前,折扇尖端直抵那首领咽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回去告诉裴仲渊——”
我顿了顿,扇骨微微压进皮肉。
“我楚昭今日若死在这条巷子里,明日全城百姓就会知道,户部侍郎大人养私兵、截粮道、杀证人,连把扇子都怕。”
那首领脸色煞白,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猛地后退两步,挥手:“撤!”
八人迅速收队,转身就走,脚步凌乱,毫无章法。
寒门子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才敢松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你……你真砍断了刀?”
“扇骨第三道刻痕,嵌的是北地精钢。”我收扇入袖,轻轻吹了口气,“平日用来切瓜都不舍得用,今天倒是开了荤。”
他咧嘴想笑,又忍住:“可他们真会回去报信?万一埋伏在别处……”
“会的。”我望向裴家商号方向,“裴仲渊最重名声,也最怕‘不可控’。他派这些人来,本意是悄悄灭口,结果现在变成当街断刀、手下溃逃——这种事传出去,比账册泄露还让他难堪。”
我拍拍他肩:“走吧,趁他们忙着收拾残局,咱们还有事要做。”
“还去哪?”
“码头。”
“现在?!”
“越晚越危险。”我迈步前行,“你以为裴党只盯着账册?他们真正怕的,是有人顺着粮船查到北边去。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觉得——我已经查到了。”
寒门子跟上来,脚步仍有些虚浮:“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会往那边想?”
“人啊,最怕的不是真相,是别人可能知道真相。”我边走边活动手腕,“裴仲渊聪明,所以他总爱把事情想复杂。他会猜我有没有同党、有没有后招、有没有留下证据。但他不会想到——我只是在 bluff。”
“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就是诈他一诈。”
巷子渐渐变宽,两侧屋檐低矮,晾衣绳横七竖八挂着湿衣,踩上去咯吱作响。前方传来河水腥气,夹着鱼贩清晨杀鱼的刮鳞声。
市集快醒了。
我拐过一处拐角,忽然停下。
墙根下躺着一只陶碗,倒扣着,边上散着几粒黄豆。
“这是……”寒门子皱眉。
“昨晚我扔的。”我弯腰捡起碗,里面还剩半口水,“用来试风向。当时我在想,如果被人堵在这里,该怎么引开注意力。”
我把碗轻轻放回原处,正好卡在砖缝间。
“现在不用了。”我说。
寒门子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逃了。”我摸了摸袖中折扇,“从现在起,谁追我,谁就得准备好——被反咬一口。”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刚才……真的不怕吗?八个人围上来,刀都架到脖子了。”
我看了他一眼:“怕啊。但我更怕一件事。”
“什么事?”
“怕他们不来。”
我话音刚落,身后巷口忽地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撞翻了竹筐。
我回头望去,一个挑担老汉正弯腰捡拾滚落的萝卜,火光照亮他粗布衣角,和腰间一抹暗红绳结。
那不是普通麻绳。
是裴家商号伙计系货箱用的标记。
我嘴角微扬。
“看来。”我低声说,“他们还是舍不得放手。”
寒门子紧张起来:“要动手吗?”
“不动。”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让他跟着。走得越久,越觉得自己隐蔽,最后才会把真消息送回去。”
我们穿过最后一段窄巷,前方已是河岸码头。
晨雾弥漫,泊船影影绰绰,缆绳随波轻晃。
几个搬运工蹲在岸边啃饼,见我们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走到一处空箱堆旁,停下。
“就这儿。”我说。
“做什么?”
我从怀里掏出那半截烧焦的网绳,放在箱顶,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压在下面。
“留个饵。”我说。
寒门子盯着那纸条:“写的什么?”
“一句话。”我收回手,“‘初八未至,船已动。’”
他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这不等于直接告诉他们你在查运粮船?”
“就是要他们知道。”我望着河面,“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句话是真是假。”
他怔住。
我拍了拍他肩:“走吧,去吃碗热汤面。跑了一夜,肚子早空了。”
我们转身离开箱堆,脚步不急不缓。
身后,那挑担老汉悄然停下,目光落在箱顶的纸条上。
他犹豫片刻,伸手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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