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他身后那片火光晃动的空地,嗓音不高不低:“你看那是谁?”
灰袍人猛地回头。
就在他转头的刹那,我拽着谢琬一个侧滚,撞进密林边缘的灌木丛里。枯枝在脚下咔嚓断裂,我故意踩出几串杂乱脚步声,然后拉着她贴树绕行二十步,藏身在一丛厚叶冬青后头。
她喘得厉害,发丝黏在额角,那只九鸾衔珠步摇歪了半边,却还牢牢卡在发间。
我没松手,也没说话,只把耳朵竖起来听。
追兵果然乱了阵脚。有人喊“在那边”,有人吼“别追错了”,还有人在骂娘。火光摇曳中,人影交错,一时没人敢贸然冲进来。
我靠在树干上缓了口气,鼻血还在流,左臂的伤口被树枝刮了一下,疼得我咧了咧嘴。
“你还能走?”谢琬压低声音问。
“不能走也得走。”我抹了把脸,“死在这儿不如摔死在外头。”
她没再问,只是扶了我一把,动作比刚才稳了些。
我们刚要挪动,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是弓弦绷紧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人从树影间走出来,披蓑衣、戴斗笠,手里握着一张硬弓,肩上空荡荡的连个猎物都没有。
“二位可是遭裴党追杀?”他声音沙哑,像是常年吃风沙的人,“老夫在此守了三日,专等落难之人。”
我站着没动,眼角扫过他脚上的鹿皮靴。
那靴底沾着深褐色泥垢,湿漉漉的,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我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实则凑近嗅了嗅——红黏土混着一股腥臊味,像是晒干的狼粪。
豫州不出狼群,这种气味只在北狄草原才有。
我直起身,笑了:“阁下这‘猎户’,倒是走得够远。豫州人怎会穿北狄狼群出没地的泥回来?”
那人一愣,眼神闪了闪。
我没给他反应时间,继续道:“你靴子沾的是豫州南岭的红土,但上面那点臭味,是北狄牧民用来驱蛇的狼粪灰。你说你在本地守了三天?那你昨儿晚上是飞过去的?”
他脸色变了变,手慢慢往腰间移。
谢琬已经站到我身前,右手悄悄摸向发间的步摇。
“别动。”我说。
话音未落,那“猎户”猛然抬弓,箭尖直指我咽喉!
我往旁一扑,谢琬同时旋身,手中金步摇顺势甩出。那步摇本是装饰,但她手腕一抖,金丝缠住弓弦,尖端狠狠刺进对方持弓的手腕!
“啊!”那人惨叫一声,弓脱手落地。
谢琬趁势一脚踹在他膝窝,他单膝跪地,还想拔刀,却被我用折扇柄顶住后颈,按得头往下磕。
“说。”我蹲下来,扇骨轻轻敲他脸颊,“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冲着我的箭阵图?”
他咬着牙不吭声。
谢琬俯身逼近,步摇尖抵住他喉咙:“你以为穿件蓑衣就能冒充救命恩人?我母后教过我——越是温柔的谎言,越藏着最毒的刀。”
那人瞳孔一缩,终于开口:“是……是血影门主收了裴党的银子……只让我套话……不知图在何处……”
话还没说完,他脖颈突然一僵,嘴角溢出黑血,整个人抽搐两下,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伸手探他鼻息,已经断了。
“自己咬破了藏毒的牙套。”我收回手,“干净利落,训练有素。”
谢琬盯着尸体看了几秒,低声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不一定知道。”我撑着树干站起来,腿有点发软,“但有人愿意赌。只要我们露面,就会有人冒出来装熟人、装救兵、装神弄鬼。裴仲渊最喜欢这一套——用假消息逼真消息露头。”
她皱眉:“可我们现在去哪儿?后面是火场,前面是死局。”
“当然不去他们想让我们去的地方。”我看向西北方向,“真正的生路,从来没人愿意走。”
她没动,只是看着我:“你确定那边不是陷阱?”
“不确定。”我活动了下左臂,疼得吸了口气,“但我确定,如果我是裴仲渊,绝不会在西北布人。那儿地势低,雨季积水成沼,连野猪都不爱去。谁会费劲埋伏一个快死的书生?”
她终于点头:“那就走。”
我们互相搀扶着,一步步转入更深的林子。树冠遮天,光线越来越暗,脚下的泥土也越发松软。
走出不到百步,我忽然停下。
谢琬察觉不对:“怎么了?”
我没答,而是弯腰盯着地上。
泥地很湿,隐约有两道极浅的足迹,朝南延伸。鞋底纹路细密,是江湖人常用的软底快行靴,不是追兵那种钉靴,也不是猎户该穿的粗底鞋。
“不止一个。”我低声道,“刚才那个是诱饵,引我们往南走。”
她立刻明白过来:“南边有埋伏?”
“不然呢?”我冷笑,“你以为裴党真指望一个假猎户能问出什么机密?他是想让我们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他们的口袋阵。”
她咬了咬唇:“那现在怎么办?”
“反着来。”我说,“他们要我们往南,我们就偏往西北。他们觉得没人敢走的地方,才是活路。”
她没再犹豫,扶着我继续前行。
林子越来越密,树根盘结如蛇,空气里弥漫着腐叶和湿木的气息。我的呼吸开始发沉,左臂的伤处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谢琬察觉到我在硬撑,放慢了脚步。
“你得省点力气。”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逞强。”
“我知道。”我咳了一声,“但我更知道,要是我现在倒下,你就得背着我走。你背得动吗?”
她瞪我一眼:“你试试看?”
“算了。”我摆手,“我怕你半路把我扔沟里。”
她哼了一声,却没松手。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工夫,前方出现一片低洼地,水洼连着水洼,芦苇丛生,像是久无人迹的废弃猎场。
“就是这儿。”我说。
“你疯了?”她盯着那片泥潭,“进去就得陷死。”
“陷不死。”我指着芦苇间几块露出水面的青石,“有人常走,石头边上都没长苔。”
她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谁会在这儿来回?”她问。
“不知道。”我说,“但既然有人走,说明通路。而通路,往往就是活路。”
她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总这样,明明疼得快不行了,还要装得什么都懂。”
“我不装。”我扶着树干跨上第一块石头,“我只是比别人多想了三步。”
她跟上来,踩得石头微微晃动。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声音忽然轻了些,“万一哪天你想错了呢?”
我没回头,只笑了笑:“那你就把我埋这儿,立块碑,写‘此处埋着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她没笑,也没说话。
我们一前一后踩着青石往前走,水洼映着残月,碎成一片片银光。
走到第五块石头时,我忽然停住。
谢琬差点撞上来:“又怎么了?”
我盯着前方芦苇丛。
那里有一小截布条挂在枯枝上,颜色褪得发白,却是标准的军驿传令服料。
我伸手取下,指尖摩挲布面。
这不是新留的痕迹——至少有三四天了。
“有意思。”我低声说。
“什么?”她问。
我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远处林梢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像是刀鞘蹭过树皮。
我立刻抬手示意她别动。
两人静立原地,连呼吸都压了下来。
十息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缓缓转身,看向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被盯上了。”
她眼神一凛,手指悄悄摸向发间的步摇。
我却忽然笑了:“不过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踩上第六块石头,身影渐渐隐入浓雾,“他们还不知道,最可怕的不是逃命的人,而是明明快死了,还在算计别人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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