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尽头,灯火昏黄。那歌声还在响,断断续续,像是从墙里渗出来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谢琬的手立刻攥紧我的手腕。
“这调子……”她声音有点抖,“我小时候,母后每晚都唱。”
我没说话,把折扇夹在腋下,从袖口摸出一块碎布条缠住左掌的伤口。血已经凝了半边,湿气一逼,又开始发胀。
前面三十步,是个圆形石室。四壁点着长明灯,火苗歪着头烧,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晃动。那些人影不像刻的,倒像是曾经有人跪过、站过、拜过,把身形留在了石头上。
正中央坐着个老头。
白发,灰袍,背对着我们,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我停下脚步,用扇骨轻轻敲了两下石壁。回声很短,说明空间不大,也没藏人。
谢琬贴在我耳边说:“别靠太近。”
“我知道。”我说,“他要是敢动,我就拿你当盾牌。”
她瞪我一眼,但没松手。
我们一步步走近。老头没回头,也没出声,只是把那本册子放下了。
地上有张黄纸,上面按了个血手印。
“等你们很久了。”他开口,声音沙得像磨刀。
谢琬直接抽出步摇,寒光一闪,抵在他脖子上。
“你是谁?”她问。
老头慢慢转过身,脸上全是褶子,眼窝深陷,可眼神不浑浊。他看着谢琬,忽然笑了下,眼角裂开一道旧疤。
“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他说,“你出生那天,我在产房外守了一夜。”
谢琬手指一紧:“那你应该知道,母后给我留了什么话?”
“她说——”老头顿了顿,“‘若见楚昭,信之如信我’。”
我挑眉:“她说我名字了?”
“不止。”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页发脆,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正面写着四个字:**琬儿亲启**。
谢琬盯着那字看了很久。
“这不是母后的笔迹。”她摇头。
“是她口述,我写的。”老头说,“那天她快不行了,抓着我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念完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我问,“我们在皇陵绕了三天,你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时候冒头?”
老头没回答,反而掀开右臂衣袖。小臂内侧有个烙印,是个“守”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承命于地,终生不归**。
谢琬呼吸一滞:“这是……母后宫里的暗记。”
“二十年前,她把我送进地宫。”老头说,“只带了一口棺材,一件龙袍,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等一个人来破九宫阵,若是楚氏之后,就把这个交给他。’”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龟甲,递向我。
我没接。
谢琬冷笑:“那你倒是挺会演。裴党的人怎么总比我们早一步?上次箭阵是你引的吧?要不是楚昭算得快,我们早就死了。”
老头猛地抬头:“我没有!我一直在躲他们!地宫有密道,可我也只能走七条,其余的……都被封了。”
“谁封的?”
“皇后死前亲手封的。”他说,“她说,只有真正能解局的人,才能打开新的路。”
我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看。
瞳孔收缩正常,呼吸平稳,说话时喉结上下动三次,符合陈述真实事件的生理特征。
我起身,对谢琬说:“他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他刚才提到‘九宫阵’的时候,右手无名指抽了一下。”我说,“那是长期写字留下的习惯。皇后身边记事的人,都会这样。”
老头愣了下:“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姓陈。”我说,“陈福,原是皇后东宫的掌案文书,后来调去管葬仪。宫变那夜,你本该殉主,却活了下来。”
他眼眶一下子红了。
“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该活着的人。”我说,“和你一样。”
谢琬把步摇收回来一点,但仍没放下。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带你们去最后的地方。”老头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到墙边,伸手抠下一小块砖石。后面露出一个凹槽,里面插着一根铜管。
“这是通风道。”他说,“通到最底层的祭殿。皇后遗体就在那儿。”
谢琬冲上去抓住他衣领:“你说什么?母后没死在空棺里?”
“她死了。”老头声音低下去,“可她的身体,被移到了地脉眼上。说是……能镇住怨气。”
我皱眉:“谁下的令?”
“她自己。”老头说,“她说,只要血脉不断,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她。而那个人,必须走过所有她设的路。”
谢琬松开手,退了一步。
“所以你一直在这儿等?”
“等了二十年。”老头说,“每天听一遍她留下的歌,每天擦一次那口空棺。我知道你们会来,因为……最近地宫的灯,亮了。”
他指向四周。
那些长明灯,火苗原本偏蓝,此刻竟微微泛红。
我忽然觉得不对。
抬眼看穹顶——一道细缝里,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还没来得及喊,一支黑羽短弩从上方射下,直穿老头心口!
他整个人晃了一下,低头看着胸口的箭杆,嘴唇动了动。
“她……用命换你……信我……”
话没说完,膝盖一弯,扑倒在地。
血顺着石板缝往外爬。
谢琬大叫一声,扑过去扶他,可他已经不动了。
我一把将她拽开,拉着她退到墙角。
头顶那道缝静悄悄的,再没有动静。
我喘了口气,回头去看老头的尸体。
他临死前那只手,还紧紧抓着半块龟甲。我走过去,掰开手指取出来。
背面刻着几个小字:**兑位入,坤位出,中庭不可踏**。
谢琬站在我旁边,脸色发白。
“他是真的忠于母后。”她说,“心口那个生辰……是母后的八字。那种纹身,要用朱砂混骨灰刺进去,一辈子褪不掉。”
我点点头。
这种仪式,只有死士才会做。
为了证明忠诚,把自己的皮肉当成碑。
“所以他不是叛徒。”我说,“而是被人灭口。”
“谁干的?”她问。
“还能有谁?”我说,“不想让我们走到最后的人。”
她咬住嘴唇:“可母后既然安排了一切,为什么不防着这一手?”
“因为她知道。”我说,“有些人,必须死在真相面前,别人才会信。”
谢琬低头看着地上那滩血,久久没说话。
我翻了翻老头的遗物,除了血书和铜管,还有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几粒干枯的药丸,闻着有点苦。
“这是安神的。”我说,“他一直在吃。”
难怪他说话时气息稳定,原来压着病根。
我把布包收好,顺手摸了摸他的袖口。
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折叠得很紧。
展开一看,只有两个字:**小心影**。
我愣住。
随即把纸条撕碎,扔进血泊里。
谢琬看见了:“他写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我说,“也许是提醒,也许只是错觉。”
她没再问。
我走到那根铜管前,伸手探进去,摸到另一端连着铁网,后面是空的。
“能通。”我说,“爬过去就是祭殿。”
“我们真要去?”她问。
“来都来了。”我说,“不看看母后最后一面,怎么对得起这位老哥拿命换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
我先钻进去,她在后面跟着。通道很窄,肩上的旧伤蹭在铁网上,一阵阵发麻。
爬了约莫十丈,前方出现微光。
我推开铁网,落地时踩到一堆碎陶片。
这是间方形石室,比之前的都大。正北摆着一座石台,上面铺着黑布,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
谢琬快步走过去。
刚要掀布,我突然喊住她。
“等等。”
她回头:“又怎么了?”
我指着石台边缘——那里有一圈浅浅的划痕,像是有人曾在这里反复转动什么东西。
我蹲下来看,发现地面嵌着一圈铜环,排列成北斗形状。
“这是锁阵。”我说,“踩错一步,整个屋子都会塌。”
谢琬站在原地,手停在半空。
我掏出折扇,伸出去轻轻碰了碰黑布一角。
布料落下一半,露出下面一张苍白的脸。
闭着眼,唇色青灰,可五官分明就是谢琬的模样。
谢琬浑身一震。
“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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