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能源管道内部,黑暗、潮湿、逼仄。粘稠的冷却液残留物散发出刺鼻的化学气味,混合着金属锈蚀的味道,令人作呕。管道四壁布满了粗糙的刮痕和凝结的油污,偶尔有冰冷的冷凝水滴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顾尘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每一次在粗糙的管道壁上的摩擦,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烧焦的枯藤,丹田星窍内的创星之核光点也黯淡到了极致,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生机不灭。他完全是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以及身后那四只星辉之灵不时传递来的、微弱却坚定的鼓励意念,才没有彻底倒下,机械地向前爬行。
身后的管道深处,已经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刮擦声和能量探测的微弱嗡鸣。机械单位的追兵,显然没有放弃,它们正在适应这狭窄的环境,步步紧逼。
“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顾尘在心中默念,牙齿几乎要咬碎。他尝试调动一丝真元,却引得伤势加剧,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前方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这条应急管道不知建于何年何月,又通往何处,或许早已被废弃、遗忘,也可能在某处断裂,通向虚无的星墟。
就在顾尘的体力与意志都即将耗尽之时,一直在他前方引路、散发着微弱辉光的那只星辉之灵,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带着疑惑和一丝惊喜的低鸣。
顾尘强打精神,抬头望去。只见在管道侧壁,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被外力撕裂的缺口。缺口边缘参差不齐,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但从中隐隐传来一种……不同于机械造物冰冷死寂的、异常古老而沉静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极其微弱,若非顾尘神识受损,感知变得异常敏感,以及星辉之灵对同源能量的特殊感应,几乎无法察觉。
“这里……有东西?”顾尘心中一动。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意味着变数。
他示意星辉之灵稍安勿躁,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神识如同触角般,探入那个缺口。
刹那间,一股浩瀚、苍凉、仿佛承载了无数星辰生灭历史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中正平和,带着一种包容万象的星辰道韵,与创星之核碎片的力量隐隐呼应,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这是……星灵族的气息?!”顾尘精神大振!这气息他在赤岩星的遗迹和始源星墟的祭坛上都感受过,绝不会错!
缺口后面,似乎连接着一处被遗忘的、属于星灵族的隐秘空间!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顾尘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扩大那个缺口,率先钻了进去。四只星辉之灵也紧随其后。
缺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另一个管道或舱室,而是一片……微型的、独立的空间碎片!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完整切割下来的小型图书馆或者观测站。空间不大,呈圆形,直径不过十丈左右。四周的“墙壁”是由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构筑,上面刻满了流动的星图与无法理解的灵文,散发出柔和而恒定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中央则是一个低矮的圆形平台,平台上悬浮着几块破损的、如同水晶般的棱柱,其中一块较大的棱柱内部,还有细微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如同凝固的星河。
空间内一尘不染,与外面锈蚀峡谷的污秽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那股浩瀚而沉静的星辰道韵,正是从这些玉石墙壁和水晶棱柱中散发出来的。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力场,将外界的归寂之力和机械神国的探测波动都隔绝开来。
这里是一处安全的避风港!
“得……得救了……”顾尘心神一松,那强行支撑的意志瞬间瓦解,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呜……”
四只星辉之灵焦急地围拢过来,尤其是那只一直跟随顾尘的,用鼻子轻轻蹭着顾尘冰冷的脸颊,发出哀伤的鸣叫。它们能感受到顾尘生命气息的微弱。
它们彼此对视,蓝宝石般的眼眸中传递着无声的交流。随即,它们做出了决定。它们环绕着昏迷的顾尘,缓缓趴伏下来,额头晶莹的犄角对准顾尘,体内那微弱却纯净的星辰活性,如同涓涓细流,毫无保留地、持续不断地注入顾尘体内。
它们是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为顾尘疗伤!
精纯温和的星辰之力,如同最有效的修复剂,滋润着顾尘干涸的经脉,抚平着他神魂的创伤,与他体内那黯淡的创星之核光点产生共鸣,缓慢却坚定地唤醒着沉寂的生机。
时间在这片被遗忘的空间碎片中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顾尘的眼睫微微颤动,终于从深度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那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濒临崩溃的状态。伤势被稳定住了,甚至在那四股微弱却持续的星辰活性滋养下,有了缓慢好转的迹象。
他睁开眼,便看到了四双充满关切与疲惫的蓝宝石眼眸。
“是你们……”顾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支撑着坐起身,摸了摸最近那只星辉之灵的额头,“谢谢。”
星辉之灵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发出欢快的低鸣。
顾尘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片救了他性命的隐秘空间。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中央平台那几块水晶棱柱上。那里面流动的光点,似乎是……存储的信息?
他挣扎着走到平台前,尝试将神识探入那块最大的、内部有光点流动的水晶棱柱。
嗡!
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不再是零碎的画面和词语,而是一段相对完整的、以星辰波动方式记录下来的“记忆”!
他“看”到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星灵文明,他们驾驭着方舟,穿梭于星海,探索着宇宙的奥秘,播撒着文明的火种。他们发现了始源星墟,认为这里是观测宇宙终极法则、理解“起源”与“归寂”的最佳地点,并在此建立了前哨站(可能就是锈蚀峡谷的前身)。
然而,灾难突如其来。机械神国——信息中称之为“万物终焉的执行者”或“寂静收割者”——出现了。它们并非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执行某种冰冷的、覆盖整个宇宙的“归寂协议”,将一切活跃的、无序的、充满可能性的“存在”,归于绝对的“静止”与“虚无”。
星灵文明奋起反抗,但节节败退。他们最终被迫放弃前哨站,乘坐方舟逃离。在离开前,他们尽可能销毁了重要设施,但也留下了一些像这样的、蕴含着文明知识与警示的隐秘信息节点,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后来的追寻者发现。
信息的最后,是一副更加清晰的星图,标注着星灵方舟最终撤离的大致方向,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被标记为“星语者神殿”的坐标!信息中提到,“神殿”中保留着星灵族对“起源”之力最深刻的研究,或许蕴含着对抗“归寂”的关键!
同时,信息还提到了“星辉之灵”。它们并非星灵族创造,而是始源星墟在漫长岁月中,受到逸散的“起源辉光”(即创星之核碎片能量)滋养,自然孕育出的纯净灵体,是星墟中罕见的、代表着“生”与“希望”的存在。星灵族将它们视为朋友,并曾试图庇护它们。
“原来如此……”顾尘缓缓收回神识,心中豁然开朗。许多之前的谜团得到了解答。星灵族的去向,机械神国的终极目的,星辉之灵的来历……
他看向身旁的四只星辉之灵,目光更加柔和。它们是这片死寂之地诞生的奇迹,是“归寂”中挣扎求存的“生”之证明。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悬浮在他丹田内的那两块创星之核碎片所化的光点,似乎受到了这处星灵遗迹气息的刺激,微微震动起来,与中央的水晶棱柱,以及整个空间的玉石墙壁,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
一丝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星辰道韵,从水晶棱柱中剥离出来,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流向顾尘,融入他的体内。
顾尘感觉到,自己对“创星”之力的理解,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提升。这片星灵遗迹,似乎能帮助他更好地消化和运用碎片的力量!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突然,整个隐秘空间微微震动了一下!玉石墙壁上柔和的光芒出现了瞬间的闪烁!
顾尘脸色一变,神识立刻向外延伸。虽然这处空间能隔绝大部分探测,但他还是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废弃管道中,追兵似乎已经逼近!它们可能使用了某种大范围的能量震荡或结构扫描,试图找出隐藏的空间!
这里,不再绝对安全了!
顾尘目光扫过中央平台的水晶棱柱,又看了看身旁依赖地看着他的星辉之灵。
必须尽快恢复一部分实力,然后离开这里!下一个目标——“星语者神殿”!
他盘膝坐下,全力引导着星灵遗迹中那精纯的星辰道韵和星辉之灵持续输送的活性,加速疗伤与感悟。
与时间的赛跑,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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