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架由两只温顺灵鹤牵引的云纹步辇,无声地降落在寒潭苑外。
道童小七领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内门女弟子,恭敬地等候在院门外。
“沈师姐,仙尊吩咐,接您与小公子移居南苑暖阁。”小七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院门打开,沈林风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莫念,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衣裙,脸色却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周身气息也沉稳了些许。她身后跟着那位乳母,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莫念的一些日常用品,至于其他,南苑自然一应俱全。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架明显价值不菲的步辇和恭敬的弟子,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觉得讽刺。
从阶下囚到半主子的待遇,只因她生下了莫泽渊无法割舍的血脉。
“有劳师弟。”她微微颔首,抱着孩子,姿态从容地踏上了步辇。
乳母紧随其后。
步辇平稳地升起,掠过昆仑宗重重殿宇楼阁。沿途遇到的弟子纷纷避让,投来的目光复杂万分,有好奇,有惊疑,有探究,却再无一人敢露出以往的鄙夷和轻视。
南苑暖阁位于主峰阳面,紧邻着莫泽渊的清心殿,却自成一隅,环境清幽雅致。院内引了温泉活水,灵气氤氲,温暖如春,奇花异草繁盛,与北峰寒潭苑的阴冷死寂简直是天壤之别。
步辇直接落在了暖阁主屋门前。
早已有四名容貌清秀、举止得体的侍女垂手恭立在门外等候。
“见过沈姑娘,小公子。”见到沈林风下来,四人齐声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道童上前一步,解释道:“沈师姐,这四人日后便在暖阁伺候,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她们。”他又指了指暖阁侧后方的一处精致厢房,“乳母住在那里,方便照料小公子。”
安排得可谓周到至极。
沈林风淡淡点头:“知道了。”
她抱着莫念,走进暖阁主屋。
屋内陈设典雅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暖玉绒毯,桌椅家具皆是灵木打造,熏着淡淡的宁神香,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琉璃窗棂洒落,温暖而舒适。角落里甚至摆放着一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瑶琴。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主人地位的超然。
沈林风将莫念轻轻放在铺着柔软云锦的摇篮里。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温暖和灵气,挥动着小手,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
乳母和侍女们悄无声息地开始忙碌,安置物品,准备热水和吃食。
沈林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冽而充满灵气的空气涌入,远处,清心殿巍峨的轮廓清晰可见。
距离,果然近了很多。
近到…她几乎能想象出莫泽渊此刻在殿中处理事务时,那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很好。
舞台已经搭好,该轮到主角登场了。
移居南苑的第一天,风平浪静。
莫泽渊没有出现,但沈林风能感觉到,那道神识时刻笼罩着暖阁,比在寒潭苑时更加肆无忌惮地关注着莫念的一举一动。
她并不在意,依旧扮演着温柔慈母的角色,细心照料孩子,偶尔对侍女们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态度温和。
第二天午后,阳光正好。
沈林风让侍女将莫念的摇篮搬到院中的暖亭里,自己也坐在一旁,拿着一本普通的游记随意翻看——这是她之前让道童寻来的,用以打发时间。
孩子在她轻柔的摇晃下,渐渐睡着了。
四周很安静,只有微风拂过花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
沈林风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孩子恬静的睡颜上,似乎看得有些出神。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却恰好能融入风里,飘散出去。
“念儿,你说…爹爹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又在批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卷宗?”
“上次小七送来那支灵参,说是师尊特意吩咐给你补身子的…他那样冷情的人,竟也会记得这些…”
“娘亲以前…从未敢想过能有今日…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你能得到他的关注…”
“或许…或许时间久了,他真的会…”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
像是在憧憬,又像是在自嘲。充满了卑微的爱慕和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完美地契合了一个对强大师尊心存爱慕、因意外得以靠近、却依旧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女弟子形象。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笼罩着暖阁的神识,在她“自言自语”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石子,涟漪阵阵。
那神识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审视她这番话的真伪,最终又缓缓移开,重新聚焦在熟睡的孩子身上。
但空气中的氛围,却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之后几天,沈林风时不时便会如此“自言自语”几句。
有时是抱着孩子看花时:“念儿你看,这花开得像不像清心殿后山的那一片?你爹爹以前…哦,没什么…”
有时是收到新送来的孩子衣物时:“料子真好…定是师尊吩咐的…他其实…也挺细心的…” 有时只是看着窗外的清心殿发呆,眼神怅然又柔软。
她从不说得露骨,总是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将一个“旧情难忘、因子得福、卑微期盼”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同时,她对莫念的照顾无微不至,将孩子养得白白胖胖,活泼爱笑。
她不再需要通过“意外”来吸引莫泽渊的注意。
她只需要日复一日地,让他“看”到她的柔顺,她的悉心,她的“情意”,以及孩子一天天的变化。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看似缓慢,却更加致命。
这一日,莫念似乎格外兴奋,在摇篮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沈林风坐在旁边,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摇晃逗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孩子的笑声清脆响亮,充满了感染力。
忽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沈林风似乎吓了一跳,手中的拨浪鼓差点掉落。她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暖亭外的莫泽渊,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红晕,连忙站起身,有些无措地行礼:“师…师尊。”
莫泽渊的目光先是在她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摇篮里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看着他的莫念身上。
小家伙看到是他,不但没怕,反而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啊呀啊呀”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莫泽渊周身冰冷的气息不自觉地缓和了些许。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沈林风,脚步却自然而然地走进了暖亭,停在了摇篮边。
他低头看着孩子,眼神复杂。
沈林风垂着眼,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心跳却平稳得很。
“念儿近日很乖,食量也增了…”她小声地、像是汇报工作般说道,“多谢师尊赐下的灵乳…”
莫泽渊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莫念挥舞的小拳头。
小家伙立刻用柔软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他的指尖。
莫泽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
父子俩就以这种奇异的方式“握着手”。
沈林风看着这一幕,适时地沉默下来,只是目光柔软地落在孩子和那只冰冷修长的手指上,眼神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幸福的微光。
暖亭里一时间只剩下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许久,莫念似乎累了,打了个小哈欠,抓着莫泽渊手指的力道也松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莫泽渊这才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
他转过身,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沈林风。
她的头低垂着,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侧脸柔和,耳根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
“好生照料。”他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师尊。”沈林风轻声应道,依旧不敢抬头。
莫泽渊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转身离开了暖亭,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深处。
直到他离开许久,沈林风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哪还有半分羞涩和慌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嘲弄。
她拿起摇篮边那个制作精巧的拨浪鼓,在指尖随意转动着。
看啊,莫泽渊。
这温暖的巢穴,这乖巧的孩子,这“情深意切”的女人…
这用责任、血脉和一点点虚假温情编织而成的枷锁。
你可还喜欢?
她嘴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
这南苑暖阁,果然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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