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渐渐停歇，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潮湿冰冷的空气。废弃污水处理厂内的战斗痕迹，在雨水的冲刷和林冬有意识的清理下，已变得难以辨认。两具“清道夫”的残骸被他沉入了沉淀池底部淤积的、具有强腐蚀性的化学污泥中，金属和复合材料在刺鼻的泡沫中缓缓消融，如同从未存在过。
林冬没有直接返回锈水街，而是如同最警觉的野兽，在工业园的废墟间多次迂回、潜行，确认彻底摆脱了任何可能的追踪后，才在天光微亮时，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间弥漫着霉味的地下室。
阿豪和“夜莺”一夜未眠，看到林冬安然返回，都松了口气，但看到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身上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能量躁动气息，心又提了起来。
“解决了？”阿豪沉声问道，递过一杯温水。
林冬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流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和体内的灼热感。“两个。不是普通的角色，李秘书动用了类似‘堡垒’技术的武装人员。”
“清道夫”？”“夜莺”立刻捕捉到关键词，脸色微变，“我在一些被屏蔽的数据库碎片里见过这个代号，是‘堡垒’用于执行高风险清除任务的低阶自动化单位，或者其技术衍生体。李秘书竟然能调用它们……他和‘堡垒’的关联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权限恐怕不低。”
林冬点了点头，将废弃工厂内的战斗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重点描述了自己尝试运用“节点”之力进行环境干扰和精细操控的过程，以及最后那凝聚全力的一拳。
“你对力量的运用，越来越……不可思议了。”阿豪听完，咂舌不已。那种利用环境细微变化进行闪避和干扰的战斗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夜莺”则更关注技术层面：“能量场局部微扰……物理层面精细操控……这已经涉及到了宏观世界的底层规则影响。‘钥匙’赋予你的权限，恐怕不仅仅是能量调用那么简单。但这种操控对精神和能量的负担极大，不能作为常规手段。”
“我知道。”林冬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太阳穴，“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麻烦的是，李秘书损失了这两个单位，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要么会动用更强大的力量，要么……会改变策略。”
话音刚落，林冬那台老式寻呼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不同于普通信息的震动声。这是吴奎设定的最高优先级警报信号。
林冬立刻拿起寻呼机，屏幕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码头出事，速离南都。”
码头出事？！
速离南都？！
消息如此简短急迫，意味着吴奎那边的情况已经极度危险，甚至连发出更详细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回事？码头怎么了？”阿豪急问。
林冬脸色阴沉，立刻对“夜莺”道：“能想办法连接到码头附近的公共监控或者通讯网络吗？哪怕只是片段！”
“夜莺”二话不说，立刻扑到终端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试图绕过层层防火墙和屏蔽，接入码头区的网络。
几分钟后，一段极其模糊、信号极不稳定的监控录像片段被强行下载并播放出来。
画面晃动，布满雪花，但依然能辨认出是世坤物流码头的情景。时间标记是凌晨时分。
画面中，码头上并非往常的装卸作业，而是停满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大量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少数便衣人员正在封锁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可以看到吴奎手下几个核心头目正被警方带上警车，吴奎本人似乎不在画面中。而在更远处，一些穿着黑色西装、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警察的人员，正在一些重型设备（似乎是某种大型能量探测仪）的辅助下，仔细地扫描着码头仓库和地面！
“是赵正明的人！”“夜莺”指着画面中一个模糊的、站在指挥车旁的挺拔身影，“他亲自带队！还有……那些穿黑西装的，能量反应很古怪，不像普通政府人员。”
几乎在同时，“夜莺”截获了一条在特定加密频道内流传的、语焉不详的信息碎片：
“……北区码头……大规模能量残留……与近期多起异常扰动吻合……疑似高危源头……全面封锁……最高权限介入……”
林冬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官方调查组，在赵正明的带领下，竟然直接查抄了码头！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之前可能残留的“异常能量”痕迹去的！李秘书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他提供了线索，引导了这次搜查？还是官方凭借自己的技术发现了端倪？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在码头的根基，他重返南都后最重要的据点，已经暴露在官方的聚光灯下！吴奎自身难保，发出最高警报让他逃离，说明局势已经失控！
“李秘书……好狠的手段！”阿豪咬牙切齿。这一招借刀杀人，几乎将林冬逼入了绝境。失去码头，失去吴奎的支援，他们不仅失去了财源和信息渠道，更成了被官方通缉的“异常能量源头”，在南都几乎寸步难行！
“我们怎么办？”“夜莺”看向林冬，语气带着一丝慌乱。面对国家机器的力量，个人的勇武和些许超常能力，显得如此渺小。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南都的天空渐渐亮起，城市开始苏醒，但对他们而言，光明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
林冬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愤怒、焦虑、不甘……种种情绪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决断。
不能乱！
官方介入，虽然危险，但也打破了原有的平衡。李秘书可以借官方这把刀，他林冬，未必不能在这混乱中，找到新的支点！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不再有迷茫，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
“我们不能离开南都。”林冬的声音斩钉截铁。
“什么？”阿豪和“夜莺”都愣住了。
“现在离开，等于坐实了嫌疑，而且会失去所有翻盘的机会。”林冬快速分析道，“官方虽然查抄了码头，但他们目前找到的只是‘能量残留’，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我本人。李秘书想借官方之手除掉我，但他同样不敢暴露自己和‘堡垒’技术的关联，否则引火烧身。”
他看向“夜莺”：“你能伪造一个指向性明确，但又查不到真实来源的信息吗？内容要暗示，码头异常能量的出现，与李秘书近期秘密接触的境外势力和其进行的某些‘危险实验’有关。”
“祸水东引？”“夜莺”立刻明白了林冬的意图，眼睛一亮，“可以！利用公共信息平台的漏洞和跳板，制造一个看似是内部举报或情报泄露的假象！虽然不一定能完全骗过赵正明，但至少能制造混乱，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给李秘书找点麻烦！”
“去做！”林冬下令，随即又对阿豪道：“豪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落脚点，不能再用任何与之前有关联的地方。另外，想办法联系上我们在码头最信得过的、没被抓的几个兄弟，弄清楚奎哥的具体情况，是暂时被控制，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阿豪明白他的意思，重重点头：“交给我！”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夜莺”一边快速操作终端，一边问道。
林冬走到地下室唯一的小窗前，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锈水街，眼神幽深。
“等。”
“等？”
“对，等。”林冬缓缓道，“等李秘书出招，等官方的调查方向出现混乱，等一个……能让我们接触到更高层面信息的机会。”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仿佛能感受到与遥远地脉的微弱联系。
“高世坤不是也在调查‘异常能量’和‘古代遗迹’吗？或许……我们可以帮他‘找到’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李秘书借官方之力雷霆一击，意图将他连根拔起。而林冬，则在绝境中，悄然落下了一枚暗棋。他将水搅浑，将祸水引向对手，并开始将目光投向了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北区之王。
棋局并未结束，只是进入了更加凶险莫测的中盘。雷霆过后，不是晴空万里，而是更加浓重的、孕育着新一轮风暴的乌云。
南都的天，要变了。而林冬，决心要做那个搅动风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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