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穿透夜幕,武行者在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伸手习惯性地想扯周大牛踢过来的被子,却扑了个空。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借着营帐外摇曳的火把光看去,周大牛的床铺被褥凌乱,人却不见了踪影。
武行者披上粗布外衣,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帘。
深秋的夜风裹着沙砾扑面而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
他沿着熟悉的路径寻找,终于在营墙角落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大牛背对着他,蜷缩着坐在树桩上,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着。武行者放缓脚步走过去,轻声唤道:“大牛兄弟?”
听到声音,周大牛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强笑着转过身:“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他的声音沙哑,在夜风里打着颤,眼眶通红,鼻尖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武行者没有回答,挨着他在冰凉的石板上坐下。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是不是想家了?”
周大牛的嘴唇动了动,又紧紧抿住。过了许久,他突然抱着头,声音哽咽:“铁虎,我梦见我儿子了……他站在村口等我,哭得嗓子都哑了……”
说着说着,这个平日里豪爽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顺着指缝不断滴落。
武行者心里猛地一酸。他想起刚入营时,周大牛总爱把贴身藏着的家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骄傲地说:“这是我媳妇写的,她以前念过私塾!”
信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新打的粮食囤满了仓,后山的柿子红了,儿子学会背《三字经》了……每次说到这些,周大牛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大牛兄弟,”武行者伸手搂住他颤抖的肩膀,“别太担心。嫂子那么能干,肯定把家里操持得好好的。你儿子那么聪明,说不定现在都能帮着干活了。”
周大牛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可我走的时候,他才这么高……”他伸出手比画了个半人高的高度,“现在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忘了我……”
武行者鼻子一酸,把周大牛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他想起自己离家时,老母亲偷偷塞进行囊的熟鸡蛋,想起她抹着眼泪说“平安回来”的模样。离家的人,谁心里没有这样一份牵挂呢?
“不会的,”武行者坚定地说,“孩子哪能忘了爹呢?等咱们打完仗,风风光光地回去。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嫂子做的臊子面吗?还要让你儿子喊我叔叔呢!”
周大牛破涕为笑,伸手抹了把脸:“对,等打完仗……可这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营墙,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迷茫,“有时候真觉得撑不下去了,训练累得要死,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在跑圈……”
武行者拍了拍他的后背,从怀里掏出一块硬得硌牙的饼:“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吃军粮吗?你说这饼硬得能砸死老鼠,结果自己啃得比谁都香。”
周大牛接过饼,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那会儿你还被噎得直翻白眼,还是我给你灌的凉水。”
“是啊,”武行者也笑了,“咱们一起被罚跪,一起偷摸加餐,一起在半夜说想家……这些日子,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入营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相互扶持;从被老兵欺负时的同仇敌忾,到受伤时的彼此照料。夜风依旧刺骨,但两人的心却渐渐暖了起来。
远处传来更夫打四更的梆子声,武行者站起身,伸手拉起周大牛:“走吧,天快亮了。明天咱们就给家里写信,就说咱们在军营里吃得好睡得香,等打完仗就风风光光地回去!”
周大牛点点头,借着月光,武行者看见他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两人并肩往营帐走去,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就像他们要一起走下去的路,虽然漫长,但有了彼此的陪伴,便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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