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的靴底碾过一截断裂的银杏枝时,终于闻到了熟悉的松针味。只是这味道里混着浓重的尸臭,像被血水泡过的佛经,既熟悉又陌生。
他握紧碎神刀的手沁出冷汗,刀身映出的灵山轮廓狰狞扭曲,曾经覆满青苔的石阶如今嵌满焦黑的骨殖,每一步都踩着咯吱作响的碎骨。
纱灵灵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蓝布裙早已被路上的血污浸透,另一只手牵着小也,孩子的断腕处缠着她用撕下的裙角做成的绷带,此刻正渗出淡淡的血痕。
山门前的 \"灵山\" 二字碑已被劈成两半,左边的 \"灵\" 字被某种巨力啃去了下半截,露出的石茬里还嵌着半片道袍。张五蹲下身抚摸碑上的裂痕,指腹触到的凹痕边缘光滑,不是刀剑所伤,更像被某种生物用牙啃噬的痕迹。
碎神刀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刀身红光暴涨,映出碑后那片被烧成焦炭的银杏林 。曾经抽出新芽的老银杏树,如今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树桩,树干上密密麻麻全是指爪抓挠的印记,深可见骨。
纱灵灵下意识将小也护在身后,指尖凝结的微光在掌心闪烁,那是她最近才学会的护身咒,此刻却抖得像风中残烛。
\"别怕。\" 张五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反手握住纱灵灵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冷汗传过去。
碎神刀自动出鞘,红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那些从废墟里飘出的冤魂刚靠近三丈范围,就被刀气撕成飞灰,惨叫声里混着经文的碎片。
他提着刀往前走,刀刃劈开缠绕在回廊上的血藤,那些藤蔓像是活物,被斩断时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带着腥甜的血液,落在地上竟滋滋冒泡。
小也紧紧跟着,断腕处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却咬着牙不肯出声,怀里的木鱼被攥得变了形。
破庙的门框还勉强立着,只是门板早已化作焦炭。张五推开门时,腐朽的木头碎片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盘膝而坐的身影。
青布道袍上的火焰纹被熏成焦黑,白眉覆着层薄薄的白霜,正是白鹿。
他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脊梁挺得笔直,仿佛只是入定了。可张五靠近时,看见他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铃早已锈死。
白鹿的右手还保持着捏诀的姿势,指尖凝固着最后道符咒的残影,只是那符咒已被黑血侵蚀,变成诡异的紫黑色。
纱灵灵捂住嘴才没让哭声漏出来,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焦黑的地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张五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起檐角的乌鸦。他颤抖着伸手去探白鹿的鼻息,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坚硬,早已没了生气。
白鹿的眼睛圆睁着,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早已预见了这场浩劫。
\"师父......\" 张五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碎神刀的红光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刀身映出混乱的画面:
黑风魔人带着异族兵马来袭,黑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灵山弟子结成剑阵抵抗,却被魔气逐个吞噬;白鹿启动护山大阵时,整个灵山都在颤抖,最后被道黑影击穿胸口......
这些画面破碎而血腥,刺得他眼眶生疼。
小也突然 \"哇\" 地哭出声,扑到白鹿脚边,断手的伤口裂开,鲜血滴在青布道袍上:\"白鹿爷爷...... 你说过要教我画镇魂符的......\"
他的哭声在死寂的破庙里格外刺耳,混着纱灵灵压抑的呜咽,让这片焦黑的废墟突然有了活人气息。
张五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下去。他小心地将白鹿的尸身放平,用碎神刀在墙角挖了个坑,又收集了些还算完整的银杏叶铺在坑底。
纱灵灵帮着整理白鹿的衣襟,将散落的白眉轻轻拂开,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睡着的亲人。
小也蹲在旁边,用没受伤的左手捡来石块,说要给白鹿爷爷搭个最结实的坟。
\"去年秋分那天......\" 小也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一边往坟上摆石块一边说,\"黑风魔人带着异族兵马来了。他说灵山藏着能让他修成不死身的 ' 镇魂珠 ',让白鹿爷爷交出来......\"
碎神刀的红光在他周身流转,驱散了伤口渗出的黑气,孩子却疼得抽了抽鼻子,\"爷爷说镇魂珠早就随着灵山大火烧没了,他不信,就开始杀弟子...... 最先死的是负责做饭的刘师兄,被他捏碎了脑袋......\"
纱灵灵的脸色苍白如纸,她下意识抓紧张五的衣袖,指节泛白:\"白鹿师父,他人这么好......\"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哭声打断。
张五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碎神刀的红光渐渐柔和,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流转。
末法年代,灵山众人也没能守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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