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山间的小路。陈征蹲在灌木丛中,望远镜里映出远处村子的轮廓——王家沟,一个只有三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此刻却冒起了好几处浓烟。
\"不对劲。\"陈征低声说,喉头发紧。那种奇异的预感又来了,像一根细线勒在胸口,越来越紧。
身旁的李小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连长,咱们不是要去青石峡设伏吗?绕道来这干啥?\"
陈征没有立即回答。按计划,他们确实应该直奔青石峡准备伏击佐藤队。但昨夜宿营时,他辗转难眠,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直到黎明时分,侦察兵报告发现日军活动痕迹指向王家沟方向,他才恍然大悟——佐藤可能分兵了,一部分去征粮,主力仍在向青石峡移动。
\"传令,全连隐蔽接近村子,侦察班前出摸清情况。\"陈征收起望远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托。
部队悄无声息地向村子推进。随着距离缩短,哭喊声和狞笑声逐渐清晰。陈征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立刻分散隐蔽,他自己则带着李小虎和张铁柱匍匐前进,爬到一处能俯瞰全村的高坡上。
眼前的景象让陈征咬紧了牙关。
村子中央的打谷场上,三十多个村民被刺刀逼着跪成一排。五个日本兵持枪警戒,另外十几个正挨家挨户搜刮粮食。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坐在磨盘上,悠闲地抽着烟,不时对部下吆喝几句。
谷场边上,一个白发老人被绑在树上,胸前血肉模糊,显然刚受过鞭刑。两个日本兵拖着一个年轻妇女往屋里走,女人的衣服已经被撕破,哭喊声撕心裂肺。不远处,几个孩子吓得抱成一团,哭声微弱得像受伤的小兽。
\"畜生!\"张铁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指扣在扳机上直发白。
陈征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冲上耳膜,咚咚作响。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日军约二十人,一挺轻机枪架在谷场入口,其余都是三八式步枪。两辆大车停在村口,已经装了大半粮食。
\"不是佐藤的主力,是征粮队。\"陈征声音低沉,\"但肯定是佐藤派出来的。\"
\"打不打?\"张铁柱急切地问,\"再耽搁,乡亲们...\"
陈征迅速权衡利弊。打,会暴露行踪,可能影响青石峡伏击计划;不打,眼前这些百姓...
\"打!\"陈征斩钉截铁,\"但不能硬拼,要全歼,不能放跑一个报信的!\"
作战计划很快传达下去。柱子带迫击炮组隐蔽在村北小树林,封锁日军退路;刘黑子带他的\"四排\"从西侧摸进村子,解救被关押的村民;陈征亲率主力在东面设伏,等日军押运粮食出村时发起突袭。
\"记住,\"陈征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百姓,其次才是杀敌。行动!\"
战士们无声地散开,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陈征带着主攻分队潜伏在村东的干沟里,这里是从村子到装车点的必经之路。透过杂草缝隙,他能清楚地看到日军的一举一动。
大约半小时后,日本兵开始集合。粮食已经搜刮得差不多了,一袋袋小米、高粱被扛到大车上。那个军官模样的人挥了挥手,几个日本兵立刻把谷场上跪着的村民往一间大屋子里赶,看样子是要锁起来。
\"准备...\"陈征低声命令,战士们悄悄拉动枪栓。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瘦小的男孩突然从人堆里冲出来,哭喊着\"娘\",朝那间关押妇女的屋子跑去。一个日本兵举枪就刺——
\"砰!\"
陈征的枪先响了。日本兵应声倒地,男孩吓得呆立在原地。
枪声打破了寂静,战斗瞬间爆发!
\"打!\"陈征大吼一声,率先开火。埋伏在干沟里的战士们一齐射击,子弹像雨点般泼向日军。第一轮齐射就撂倒了七八个敌人,剩下的日本兵慌忙寻找掩体。
\"轰轰!\"柱子的迫击炮也开始发言,两发炮弹精准地落在村口,炸得那两辆大车四分五裂,彻底堵死了日军的退路。
\"八嘎!散开!还击!\"日军军官挥舞军刀,指挥残兵组织防御。机枪调转枪口,向干沟方向疯狂扫射,压得陈征他们一时抬不起头。
\"铁柱!带人从左翼迂回,干掉那挺机枪!\"陈征命令道,同时自己向右翻滚,避开一串子弹。
张铁柱带着一个班弯腰疾跑,借着房屋掩护接近机枪阵地。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从侧面射来一排子弹,两个战士应声倒地——原来还有日军躲在暗处!
危急时刻,西侧屋顶上突然冒出十几个身影——是刘黑子的人!他们像猴子一样灵活地在房顶间跳跃,手中的步枪、猎枪喷吐着火舌。那个日军机枪手刚抬头就被刘黑子一枪爆头,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好枪法!\"陈征不禁赞叹。这些土匪出身的战士虽然纪律性差,但单兵作战能力确实强悍。
失去了机枪掩护,残余日军很快被压制在谷场一角。陈征正要下令冲锋,突然发现那个日军军官带着三个兵偷偷溜向关押村民的屋子。
\"不好!他们要拿乡亲当人质!\"陈征心头一紧,\"小虎!跟我来!\"
两人弯腰疾奔,绕到屋子后方。陈征一脚踹开后门,正好撞见日军军官用枪顶着一位老人的头,另外三个日本兵则把刺刀架在妇女儿童脖子上。
\"退后!否则杀了他们!\"军官用生硬的中国话吼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陈征慢慢放下枪,大脑飞速运转。正面强攻风险太大,人质可能受伤...突然,他注意到房梁上有个黑影——是刘黑子的一个手下,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去,正倒挂在梁上,对他挤眼睛。
陈征心领神会,故意大声说:\"好,我们退后,你别伤害百姓。\"同时悄悄对李小虎做了个手势。
就在日军军官稍一分神的刹那,梁上那人如蝙蝠般扑下,一把匕首精准地插进一个日本兵的后颈!陈征和李小虎也同时开火,另外两个日本兵应声倒地。
军官怒吼一声,就要扣动扳机——陈征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抓住枪管往上一托,\"砰\"的一声,子弹打穿了屋顶;右手抽出刺刀,狠狠捅进对方腹部。
军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腹部的刀柄,缓缓跪倒在地。陈征拔出刺刀,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是为了王家沟。\"
外面的枪声也渐渐停息。战斗结束,二十三名日军全部被歼,我方仅轻伤五人。更重要的是,村民除那位被鞭打的老者伤势较重外,其余都安然无恙。
\"恩人啊!\"村民们跪了一地,泣不成声。那位被救的妇女抱着孩子,不住地给陈征磕头:\"八路老爷救命之恩,我们母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陈征连忙扶起她:\"大嫂快别这样,打鬼子保护百姓,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铁柱走过来报告:\"连长,粮食清点完了。鬼子抢了差不多全村七成的存粮,够他们一个中队吃半个月的。\"
陈征看了看面黄肌瘦的村民,又看了看堆成小山的粮袋,毫不犹豫地说:\"把粮食还给乡亲们。\"
\"什么?\"张铁柱一愣,\"可咱们自己的粮也不多了...\"
\"执行命令。\"陈征语气坚决,\"乡亲们被抢了七成粮,今年冬天怎么过?我们勒紧裤腰带还能撑几天。\"
很快,粮食被一袋袋搬回村里。当陈征宣布\"物归原主\"时,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位白发老者被搀扶着走出来,老泪纵横:\"老朽活了七十岁,见过官兵无数,抢粮的见多了,还粮的...还是头一遭啊!\"
\"老伯,\"陈征扶住老人,\"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旧军队不一样。咱们军民本就是一家。\"
刘黑子站在一旁,独眼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当陈征走过他身边时,他突然说:\"我以前也劫富济贫,但像你这样...真把到嘴的粮食吐出来,我做不到。\"
陈征笑了笑:\"慢慢来。你现在是八路军了,记住咱们的宗旨——一切为了人民。\"
部队在村里休整了小半天,帮村民修复被日军破坏的房屋。临走时,那位老者带着十几个青壮年来送行。
\"老总,\"老者颤巍巍地说,\"我们商量好了,这些后生想跟着你们打鬼子。收下他们吧!\"
陈征看着这些面黄肌瘦但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正是他们战斗的意义——不仅保护百姓的生命,更要唤醒他们抗争的勇气。
\"好!\"他郑重地点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八路军战士了。\"
队伍再次壮大,新增十五名本地青年。更珍贵的是,王家沟成了八路军的\"堡垒户\",以后部队在这一带活动就有了可靠的后勤保障和信息来源。
离开村子不久,侦察兵报告发现日军大部队动向——佐藤的主力果然在向青石峡移动,似乎还不知道征粮队被全歼的消息。
\"计划不变,\"陈征下令,\"全速前进,务必赶在鬼子前面到达青石峡!\"
战士们精神抖擞,步伐轻快。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心里却无比充实。陈征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回头看一眼渐渐远去的王家沟。那些百姓站在村口,久久不愿离去的身影,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连长,你想啥呢?\"李小虎好奇地问。
陈征收回目光,轻声道:\"我在想,咱们今天不仅打了胜仗,更赢得了民心。这才是最宝贵的战利品。\"
李小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刘黑子突然冒出一句:\"我以前以为,有枪就是爷。今天才明白,有民心...才是真正的爷。\"
陈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粗犷的汉子能悟出这个道理。也许,改造这支\"土匪排\"并非想象中那么困难。
夕阳西下,部队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前方,青石峡已经隐约可见,一场更大的战斗正等待着他们。但此刻,陈征心中无比踏实——因为他们身后,站着千千万万像王家沟这样的百姓。
这才是他们战斗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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