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张庄据点。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探照灯的光柱偶尔扫过围墙和铁丝网。陈征伏在距离据点不到三百米的草丛中，望远镜里清晰地映出日军哨兵来回走动的身影。
\"正门两个哨兵，围墙四角各一个，炮楼顶层还有机枪手。\"陈征低声对身旁的赵铁鹰和孙猛说，\"巡逻队每半小时绕一圈，刚过去。\"
赵铁鹰点点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冷光。这个沉默的猎户如今是侦察排排长，手下有二十多个精挑细选的战士。孙猛则负责爆破组，这个西北军老兵在炸药使用上有独到心得。
\"按计划行动。\"陈征看了看怀表，\"零点整发起攻击。铁鹰先解决哨兵，孙猛爆破铁丝网和东侧围墙，制造佯攻假象。主力从西侧突入，直取仓库和炮楼。\"
两人无声地点头，消失在夜色中。陈征又观察了一会儿，才悄然后撤到后方临时指挥所——一个隐蔽的灌木丛，架设了缴获的日军电台。
指挥所里，张铁柱正焦急地等待。见陈征回来，他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一切顺利。\"陈征蹲下身，在地上画出据点简图，\"柱子，炮连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柱子拍拍身边的迫击炮，\"四门炮，二十发炮弹，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陈征转向周明：\"政委，群众撤离工作如何？\"
\"都安排好了。\"周明推了推眼镜，\"柳林镇的乡亲们已经转移到后山，粮食牲畜也都藏好了。就算据点打不下来，鬼子报复也找不到人。\"
\"好。\"陈征深吸一口气，\"现在就看铁鹰和孙猛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征盯着怀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零点差五分，电台突然传来轻微的电流声——赵铁鹰就位的信号。
\"开始了。\"陈征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枪柄。
...
赵铁鹰像壁虎一样贴在据点东侧围墙下。这里没有探照灯，是视觉死角。他抬头看了看五米高的围墙，从腰间解下一根带铁钩的绳索，轻轻旋转几圈，向上一抛。
\"咔。\"铁钩卡在墙沿的声音微不可闻。赵铁鹰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开始攀爬，动作轻盈得像只猫。三下两下就上了墙头。
墙上的哨兵正抱着枪打瞌睡，完全没察觉到死神的临近。赵铁鹰从靴筒抽出短刀，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捂住哨兵的嘴，右手刀锋在咽喉处轻轻一划。哨兵只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赵铁鹰将尸体轻轻放倒，向下面打了个手势。十几个侦察排的战士立刻顺着绳索攀上来，分散到预定位置。
与此同时，孙猛带着爆破组也摸到了铁丝网前。他仔细观察了铁丝网的构造，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型炸药包，小心地固定在支柱连接处。
\"定时五分钟。\"孙猛对助手耳语道，\"撤到安全距离。\"
两组人马按计划撤离到安全位置。零点整，东侧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铁丝网被炸开一个大缺口，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一段围墙应声倒塌！
据点里顿时警铃大作，日军慌乱地涌向东侧。探照灯全部转向爆炸点，机枪也开始盲目扫射。
\"敌袭！东面！\"日军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正是陈征想要的效果。当日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东侧时，西面的主攻部队开始行动了。
\"上！\"张铁柱一马当先，带着一连的战士冲向无人防守的西墙。几个战士搭起人梯，轻松翻越围墙。片刻后，西侧小门从里面打开，大部队鱼贯而入。
陈征在指挥所通过电台实时掌握战况。当听到张铁柱报告\"西侧突破成功\"时，他立刻下令：\"柱子，炮火掩护！打三发急速射，目标炮楼！\"
\"嗵！嗵！嗵！\"迫击炮的闷响划破夜空，三发炮弹呼啸着落在炮楼周围。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爆炸的震撼效果让炮楼里的日军一时不敢露头。
\"二连、三连，按预定路线突击！优先夺取仓库和军火库！\"陈征继续下令，\"四连负责警戒和打援！\"
电台里传来各连长的确认声。战斗进行得出奇顺利，日军完全被声东击西的战术打懵了。当发现八路军已经攻入据点内部时，许多鬼子还穿着睡衣，仓促应战。
\"营长！\"电台里突然传来孙猛急促的声音，\"发现日军隐蔽火力点！坐标E7，砖房地下室，有两挺重机枪封锁主干道！一连被压制了！\"
陈征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位置：\"柱子，调整炮击坐标！E7区域，立即火力覆盖！\"
\"明白！\"柱子的大嗓门在电流干扰中依然清晰。
几秒钟后，三发迫击炮弹精准地砸在那栋砖房上，将其夷为平地。一连趁机突破防线，向核心区域推进。
\"营长，我是刘黑子。\"电台里传来二连长粗犷的声音，\"找到鬼子指挥部了！正在交火，但遇到顽强抵抗！请求支援！\"
陈征略一思索：\"三连，分出一个排支援二连！铁鹰，你带侦察排从侧翼包抄！\"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据点各处枪声大作，爆炸的火光不时照亮夜空。陈征在指挥所来回踱步，强迫自己冷静。作为指挥官，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统筹全局，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冲锋陷阵。
\"报告！\"周明突然跑进来，\"四连在据点北面截获一辆试图逃跑的卡车！车上装满了文件和武器，还有...还有这个！\"
他递过一张照片。陈征借着煤油灯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照片上是几个日军军官站在一排奇怪的金属罐前，而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心头一震：韩老头！虽然只是侧脸，但那花白的胡子和独特的站姿，陈征绝不会认错！
\"这...\"陈征刚要细看，电台里突然传来张铁柱激动的声音：\"营长！我们拿下指挥部了！击毙日军中队长以下二十余人，俘虏十五个！仓库也控制了，里面堆满了物资！\"
陈征强压下心中的疑问，回到当前任务：\"各连清点战果，巩固防线，防备反扑！柱子，炮连前移，准备阻击可能的援军！\"
天色渐亮，战斗基本结束。张庄据点这个日军苦心经营的重要枢纽，在一夜之间易主。陈征带着警卫班进入据点时，战士们已经在欢庆胜利了。
\"营长！\"张铁柱满脸烟尘，但掩不住兴奋，\"咱们发财了！你看看这些！\"
他领着陈征来到仓库区。推开厚重的铁门，里面的景象让见惯大场面的陈征也倒吸一口凉气——整箱的步枪、机枪、弹药堆成小山；医疗用品、罐头食品、被服装具应有尽有；最里面，四门保养良好的迫击炮和一门75mm山炮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我的乖乖...\"柱子抚摸着山炮光滑的炮管，像在摸情人的脸，\"这宝贝...咱们也能有山炮了！\"
陈征同样心潮澎湃。有了这些装备，独立营的火力将跃升几个档次，真正具备和日军正面对抗的能力！
\"清点物资，优先搬运重武器和弹药。\"他下令道，\"通知柳林镇的乡亲们，可以回来领粮食了。\"
巡视完仓库，陈征来到日军指挥部。这里一片狼藉，墙上还留着弹孔和血迹。刘黑子正在审讯俘虏，见陈征进来，立刻报告：
\"营长，问清楚了。这个据点原本有一个加强中队，但昨天调走了两个小队去参加扫荡，剩下不到一百人。咱们打得突然，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陈征点点头，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大地图上。那是张庄周边地区的军事布防图，标注着各据点的位置和兵力。更让他注意的是地图旁边贴着的一张照片——又是韩老头！这次是正面照，虽然有些模糊，但能清楚地看到他和几个日军军官站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
\"这个老人...俘虏有认识的吗？\"陈征指着照片问。
刘黑子摇摇头：\"问了，都说不知道。可能是上面派来的技术专家？\"
陈征陷入沉思。韩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日军照片里？当初在冰河边救自己，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营长！\"孙猛匆匆跑来，\"侦察兵报告，东北方向十里外发现日军车队！大概一个中队的兵力，还有装甲车！\"
陈征立刻回到指挥官的角色：\"通知各连，加快搬运速度！一小时后撤离！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炸掉！\"
整个据点立刻忙碌起来。战士们排成长龙，将物资迅速转移到早已准备好的大车上。老百姓也来帮忙，肩扛手提，每个人都尽自己所能。柱子则带人将那门珍贵的山炮拆解，小心翼翼地装车。
陈征站在据点中央，看着这一切，心中既自豪又忧虑。自豪的是，他的部队已经成长为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忧虑的是，韩老头的谜团、部队内部的隐患，以及即将到来的日军报复...
\"营长，想什么呢？\"周明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
陈征接过水杯，指着正在搬运物资的战士们：\"你看，二连的人搬得最快，但秩序最乱；四连虽然慢些，但分类整齐，还做了登记。一连和三连介于两者之间...\"
周明若有所思：\"你是担心部队整合的问题？\"
\"嗯。\"陈征点头，\"刘黑子的二连战斗力强，但纪律性差；四连纪律好，但实战经验不足。现在又收编了十几个伪军俘虏...如何把这些不同背景的人拧成一股绳，是个大难题。\"
\"给我点时间。\"周明推了推眼镜，\"思想工作急不得。但我相信，只要目标一致，方法得当，没有融不化的冰。\"
陈征笑了笑：\"所以上级派你来啊。带兵打仗我在行，思想工作...还得靠你这个知识分子。\"
一小时后，当日军增援部队赶到时，张庄据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废墟和几十具日军尸体。而在十里外的山路上，陈征的独立营正押运着丰厚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向新的根据地进发。
那门75mm山炮被战士们亲切地称为\"小媳妇\"，由八匹骡子轮流驮运。柱子带着炮连的弟兄们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磕着碰着。
\"有了这宝贝，下次咱们就能跟鬼子炮战了！\"柱子兴奋地对陈征说。
陈征点点头，却没有柱子那么乐观。拿下张庄据点只是开始，日军绝不会善罢甘休。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张照片——韩老头与日军军官站在一起的画面，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陈征对通讯员说，\"天黑前必须到达黑虎山。我有预感，鬼子的报复很快就会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张庄方向，远处已经能看到升起的浓烟——日军增援部队正在焚烧他们战友的尸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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