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荒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另一场更为急迫、更为致命的短缺,如同潜伏的恶疾,骤然发作,狠狠扼住了根据地早已不堪重负的命脉——药品,尤其是消炎粉、磺胺这类救命的外伤药和抗生素,彻底断供了!
位于山坳深处的野战医院,此刻更像是一个被绝望笼罩的等死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脓液的恶臭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原本就简陋的病房人满为患,甚至走廊里、屋檐下都躺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员。他们的伤口因为缺乏有效的消炎药物,很多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感染、溃烂、甚至生蛆。高烧、败血症,如同无形的死神,每天都在无情地收割着本可挽救的生命。
白景琦院长,这位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坚定目光的医生,此刻双眼布满血丝,白大褂上沾着血污和药渍,声音因为连日的焦灼和呼喊而变得嘶哑不堪。他猛地推开指挥部的大门,甚至顾不上礼节,将一张写满了潦草字迹的物资清单重重拍在陈征的桌子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颤抖:
“政委!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最后一支磺胺昨天就用完了!盐水也只剩下一点点!伤员……伤员们都在活活等死啊!截肢的、贯穿伤的,没有消炎药,伤口全部感染!昨天又走了三个……都是好小伙子啊!昨天还能跟我说话啊!” 他的眼眶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现在连最普通的红药水、碘酒都没了!绷带洗了又洗,都快成抹布了!再搞不到药,这里……这里就不是医院,是停尸房了!”
陈征看着清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药名后面,跟着的全是刺眼的“零”,再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他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药品的短缺,比缺盐更加直接、更加残酷地体现在生命的消逝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一个战士因为得不到最基本的救治而牺牲。
“总部支援呢?上次不是说会想办法调拨一批吗?”陈征的声音干涩。 “路上被鬼子截了!”老吴在一旁痛苦地插话,他刚刚接到了通讯处的噩耗,“运输队遇袭,护送人员全部牺牲,药品……一粒都没剩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最后一线外部希望也破灭了!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白景琦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寒风的呼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感,几乎要将人逼疯。
“不能再等了!”陈征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同困守绝境的头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老周、高胜寒、老吴,“盐要搞,药更要搞!而且必须更快、更急!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高胜寒身上:“胜寒!‘利刃’还有没有能出动的人?”
高胜寒立刻挺直身躯,尽管连日来的侦察、护卫任务让队员们也十分疲惫,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利刃’随时可以战斗!请政委下命令!”
“好!”陈征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目标有三个:第一,清水县城的日军医院和仓库!那里肯定有药品库存!第二,平州至清水之间的铁路线!鬼子的军列可能会运输药品!第三,黑市!就算价格再高,只要能买到,就给我买回来!”
他语速极快,命令清晰:“老周,你负责黑市这条线,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不管花多大代价,能买多少是多少!高胜寒,你负责制定方案,武装夺取!县城医院、铁路军列,你看哪个机会大,就打哪个!要快!要准!要狠!”
“是!”高胜寒和老周同时领命,他们都清楚,这个任务比搞盐更加凶险万分。药品是日军的战略物资,看守必然极其严密。
“‘利刃’队员情况怎么样?”陈征又追问了一句。 高胜寒略一沉吟:“孙猛小队刚回来,需要休整,而且他对县城更熟。赵铁鹰小组还在监视王掌柜儿子被绑的线索。能立刻拉出去的……只有我和王强,还能再带五六个人。”力量十分有限。
“足够了!兵贵精不贵多!”陈征决然道,“情报!老周,立刻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县城医院、军列运行时间、黑市药贩子的情报,全部交给胜寒!要快!”
情报工作迅速展开。老周和他手下的人员开足马力,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信息。很快,一份份零碎但关键的情报被汇总到高胜寒面前:
清水县城日军医院戒备森严,日夜有宪兵巡逻,药品仓库位于医院后院一栋独立的小楼,据说有双岗,还有狼狗。强攻难度极大,几乎等于自杀。 平州至清水的军列,确实不定期会运输药品和军需,但时间不固定,护卫兵力是一个小队左右的日军。 黑市上最近确实流出一批药品,来源不明,要价极高,而且卖家非常神秘,交易地点变幻莫测,怀疑有陷阱。
正当高胜寒权衡利弊,难以决断时,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监听电台的常超,突然摘下耳机,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队长!截获到一条伪军的明码通话!清水县的伪军警备队副队长,明天要带一个小队,护送一名重要的日本医生和一批‘特殊药品’去下面的西河镇据点!说是给那里一个受伤的日军中尉看病!时间大概是上午九点出发!”
机会!
高胜寒眼中精光一闪!护送兵力不多(一个小队伪军),路线明确(从县城到西河镇),目标清晰(有药品!)。这比强攻医院或伏击军列的风险要小得多!
“西河镇……那段路有一段老鹰峡,地势险要,适合打伏击!”高胜寒立刻在地图上找到了位置,大脑飞速运转,“伪军的战斗力不强,突然袭击,速战速决,有机会!”
他立刻看向陈征:“政委!打这个护送队!机会最好!”
陈征没有丝毫犹豫:“批准!需要多少人?” “我带王强,再加五个队员,足够了!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目标。” “好!需要什么装备?” “要快!带冲锋枪、手榴弹,特别是‘铁蒺藜’,多带!再带一包辣椒面或者生石灰,对付狼狗有用!”高胜寒快速说道。
命令立刻下达。“利刃”的驻地瞬间忙碌起来。刚刚躺下休息的队员们被紧急叫起,没有任何怨言,迅速检查装备。王强将花机关枪擦了又擦,多备了几个弹鼓;其他队员将一枚枚“铁蒺藜”仔细塞进挎包;有人去找炊事班要辣椒粉;有人开始准备捆绑战利品的绳索和麻袋。
高胜寒则抓紧最后的时间,对着简陋的地图,给队员们讲解行动计划:“伏击点就选在老鹰峡中段那个弯道!王强,你带两个人占据左侧制高点,用火力压制头尾!我带其他人从右侧陡坡冲下去,直取马车和药品!第一目标是解决日本医生和护卫的日军军曹(如果有的话),伪军能吓跑就打跑,不要恋战!动作一定要快!五分钟内必须解决战斗,打扫战场,然后从预定路线撤退!”
“明白!”队员们低声应道,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他们都知道,这次行动关系着医院里多少战友的性命。
夜色中,这支由高胜寒亲自带领的、仅有七人的精干小队,再次如同利剑般悄无声息地出鞘,直奔老鹰峡而去。他们要在黎明前,提前进入伏击位置。
与此同时,老周也加紧了在黑市上的活动。他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关系,联系上了一个号称能搞到“盘尼西林”(青霉素)的神秘药贩子。对方开出的价格是天文数字,而且只要黄金,并要求在城外一座荒废的土地庙里进行交易,只准去一个人。
老周明知这其中风险极大,很可能是个陷阱,或者是对方故弄玄虚。但“盘尼西林”这个名字,对于此刻的根据地医院来说,诱惑力太大了!它几乎是起死回生的代名词。他决定冒险一试,一方面准备了少量黄金作为诱饵,另一方面则安排了保卫科的枪手在远处秘密监视,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武力介入。
整个根据地,从指挥部到野战医院,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这两条线上。白景琦守在手术室门口,不停地看向窗外黑暗的群山,仿佛在等待奇迹的降临。伤员们痛苦的呻吟声,如同鞭子般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药!比黄金更珍贵!它意味着生命,意味着希望,意味着能否从死神手里抢回那些年轻的、本该继续战斗的生命。
高胜寒小队能否成功截获药品?老周的黑市交易是真是假?能否成功?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危机四伏的黎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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