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笼罩着千疮百孔的清河县城。白日的炮击与心理攻势，让城内的守军疲惫不堪，精神紧绷。然而，对于高胜寒和他的“利刃”小队而言，黑暗才是他们最熟悉的舞台。
总攻前夜，晚上十一点。
在距离城南一公里外的一片茂密坟地里，几十条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般悄然集结。他们身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抹着黑绿相间的油彩，装备精良而简洁：装有消音器的驳壳枪、锋利的匕首、多枚手榴弹、炸药块、攀援绳索、飞爪，以及专门为此次任务准备的，用于破坏城门动力系统的特制工具包。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偶尔调整装备时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高胜寒站在队伍前方，借着微弱的月光，最后一次审视着他的队员们。这些都是从侦察营数百人中精选出来的顶尖好手，精通格斗、射击、爆破、渗透，是真正的兵中之王。
“检查装备，最后确认任务。”高胜寒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夜风拂过水面。
队员们无声而迅速地再次检查自己的武器和装备。副队长，绰号“山魈”的耿彪，凑近低声道：“营长，内应那边……”
“周海涛的情报和路线图已经确认。”高胜寒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张微缩的布质地图，就着队员用手掌遮掩的微弱手电光，指向上面用红线标注的路径，“我们从这里，城墙东南角的排水暗渠潜入。根据情报，这里的铁栅栏年久失修，且有内应做了手脚。进去后，分三组行动。”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
“A组，由我带领，目标：清除南门内侧左右两座关键暗堡。里面各有鬼子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对我攻城部队威胁最大。”
“b组，山魈带队，目标：城门楼下的动力房。控制或彻底破坏绞盘和电机，确保明天总攻时，城门无法关闭。”
“c组，土拨鼠带队，目标：日军守备司令部西侧的物资仓库区。根据情报，岛田可能在那里设置了临时指挥所或预备队集结地。安装遥控炸药，待总攻信号发出后引爆，制造混乱，策应主力攻城。”
“都清楚没有？”高胜寒目光扫过每一张涂满油彩的脸。
“清楚！”压抑而整齐的低吼。
“记住，行动要快、要准、要狠！如无必要，尽量使用冷兵器和小威力消音武器，避免暴露。万一暴露，按预定预案，各自为战，向西门方向突围，内应会在那边接应。对时，现在十一点零七分。预计潜入需要二十分钟。十一点四十分，各组必须抵达预定攻击位置。凌晨零点整，同时动手！”
“利刃出鞘，不见血不归！”队员们低声重复着行动口号，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
十一点十五分，小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坟地边缘，利用地形地物，悄无声息地向城墙东南角摸去。
一切都如周海涛情报所示。城墙根下，杂草丛生，掩盖着一个半人高的排水洞口，锈蚀的铁栅栏看似牢固，但其中两根已经被锯断大半，只用泥巴糊住，轻轻一推便悄然断开。
高胜寒打了个手势，两名身材瘦小的队员如同泥鳅般率先钻了进去，确认安全后，向外发出信号。小队成员依次潜入，最后一人小心地将栅栏恢复原状。
暗渠内潮湿、阴暗，弥漫着腐臭的气味。队员们猫着腰，踩着及踝的污水，屏住呼吸，沿着渠道向内快速移动。黑暗中，只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和污水搅动的声音。
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微光和一个向上的出口。出口处同样有铁栅栏，但已经被提前破坏。高胜寒示意队伍停下，他如同灵猫般探出头，仔细观察。
外面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后街，堆满了垃圾和杂物，远处偶尔传来日军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和探照灯扫过的光柱。这里已经是清河县城内部。
根据地图，这里距离第一个目标——南门暗堡，只有不到两百米。
高胜寒打了个分散行动的手势。三组人马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之中。
高胜寒带着A组五名队员，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向南门方向迂回。他们的脚步轻得如同狸猫，呼吸都控制在最缓和的节奏。沿途，他们避开了两拨巡逻的伪军，甚至有一次，就在他们藏身的拐角另一侧，一队日军士兵叼着烟卷走过，粗鲁的谈笑声清晰可闻。
十一点三十八分，A组抵达预定位置——南门内侧附近一排废弃的民房。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那两个如同坟包般的混凝土暗堡，黑洞洞的射击孔正对着城墙缺口的方向。暗堡入口处，各有两名日军哨兵抱着枪，无精打采地站着岗。
高胜寒冷静地观察着。暗堡结构、哨兵位置、换岗规律（如果有的话）……所有细节与他之前得到的情报和战前推演基本吻合。
他看了一眼腕上缴获的日军夜光表：十一点五十五分。
他向身后的队员做了几个战术手势。两名队员如同影子般从侧翼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目标是解决哨兵。另外两名队员则准备好炸药和手榴弹，随时准备强攻暗堡入口。高胜寒自己，则端起一支加装了简易消音器（用多层浸油棉布和铁皮筒制成）的狙击步枪，瞄准了右侧暗堡那名似乎更警觉些的哨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墙内外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零星的犬吠和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零点整！
几乎在秒针跳动的同一时刻，高胜寒扣动了扳机。
“噗！”一声轻微得如同石子落水的声响。右侧暗堡那名警觉的哨兵身体猛地一震，额头爆开一团血花，一声未吭地软倒下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左侧暗堡的两名哨兵也被从阴影中扑出的“利刃”队员用匕首精准地割断了喉咙，只有一声轻微的闷哼和身体倒地的摩擦声。
“上！”高胜寒低喝一声。
A组队员如同猎豹般冲出。解决哨兵的队员迅速扒下哨兵的外套披上，伪装成站岗模样，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另外两名队员则冲到暗堡厚重的铁门前。
预想中的门闩反锁情况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天气闷热，或许是因为日军觉得在城内足够安全，暗堡的门只是虚掩着！
队员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夹杂着汗臭、烟味和机油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里面传来鬼子熟睡的鼾声。
一名队员毫不犹豫，将两枚拧开盖子的手榴弹丢了进去，随即猛地关上门。
“轰！轰！”两声沉闷的爆炸声在密闭的暗堡内响起，地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门缝里瞬间涌出浓烟和火光，里面的鼾声和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几乎在A组动手的同时，南门城楼下的动力房方向，也传来了几声短促而轻微的枪响（b组使用了消音手枪），随即是金属被撬动、破坏的刺耳声音。b组显然也顺利得手。
而更远处的仓库区，则一直保持着寂静。c组的任务是潜伏和安装炸药，只要不被发现，就不会有任何动静。
高胜寒透过废墟的缝隙，看向南门。巨大的包铁木门依旧洞开着，门后的绞盘和传动装置附近，可以看到b组队员晃动的黑影，他们正在安放最后的高能炸药，确保明天即使鬼子想修复，也绝无可能。
“A组任务完成。暗堡已清除。”高胜寒通过短距离步话机（极其简陋，有效范围很短，且易受干扰，只在关键行动中使用）低声汇报。
“b组任务完成。城门动力系统已彻底破坏。”
“c组已就位，炸药安装完毕。”
三个小组的报告依次传来，清晰而简洁。
高胜寒看了一眼手表，从行动开始到三个主要目标达成，总共用时不到十五分钟。精准，高效，如同外科手术般干净利落。
“按预定计划，向西门方向隐蔽转移，与内应汇合，等待总攻信号。”高胜寒下达了撤退命令。
几十条黑影再次融入黑暗，沿着复杂的街巷，向着周海涛控制的西门区域潜行。他们身后，只留下南门洞开的城门、被摧毁的暗堡，以及那座在沉睡中，却已然被插入了致命“利刃”的清河县城。
岛田和他的守军，对这场发生在心脏地带的午夜风暴，依旧一无所知。直到此刻，他们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城外即将到来的雷霆万钧，而是已然潜入体内，并随时可能引爆的致命毒素。
“利刃”已悄然归鞘，静待黎明时分，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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