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坐在帐篷外的石块上，图鉴放在膝盖上。屏幕亮着，数据一条条滚动。他没动，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等最后一段信息加载完毕。
沙奈朵还在里面休息，呼吸平稳。猫老大趴在他脚边，耳朵时不时抖一下。风从雪坡上吹下来，带着冷意，但秦川没起身。
他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些事是真的。研究员L说他是被设计出来的，是唯一没被反噬的承载者。那本记录本上的红叉，一个个名字被打掉，最后只剩下一个：秦川，编号001。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的蓝光还在流动，不快也不慢。冰晶护甲没有出现，但他能感觉到它就在那里，像一层贴着骨头的薄膜。
他把图鉴重新调成分析模式，导入所有存档。冰阶文字、怀表坐标、记忆卡碎片里的音频、父母留下的影像片段，还有刚才沙奈朵读取的记忆内容。一条条时间线铺开，他用最原始的方式比对节点。
当输入“晶格化体质”和“时空锚点共鸣率97%”时，图鉴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闪出一行字：“检测到高维信号响应。”
地面轻微晃了晃。猫老大猛地抬头，尾巴扫过秦川的手腕，发出低吼。
秦川盯着图鉴，手指还没离开屏幕。下一秒，空中十米高的地方，光点开始聚集。不是爆炸式的亮起，而是一点一点浮现，像是从空气里析出来的一样。
光点连成线，线组成面。一张巨大的星图缓缓展开，覆盖了整个营地的上空。二十个位置同时亮起，分布在不同区域——东海、极地、沙漠、高原……每一个都标着数字编号。
秦川站了起来，图鉴还抓在手里。他抬头看着星图，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而是四面八方都有。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男声沉稳，女声轻缓。他说不出是谁，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左臂的纹路一下子亮了起来，蓝光顺着血管往上爬。
“我们是你父母留下的引导程序。”声音说，“也是装置最后的守护协议。”
秦川没说话。他站在原地，左手握紧，右手慢慢抬起，指向星图中央。
“装置的目的不是控制时间。”那声音继续说，“是寻找能够承载多元宇宙意识的宿主。只有一个人能同时连接二十个时空锚点，成为意识交汇的容器。”
星图旋转了一圈，最终停住。其中一个光点放大，落在秦川胸口的位置。他感觉那里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你就是那个容器。”
猫老大站了起来，前爪微微离地，眼睛盯着空中的影像。它的项圈开始震动，频率和星图的脉动一致。晶格结构在内部重组，显现出微小的海图轮廓。
秦川终于开口：“你们怎么证明这不是陷阱？”
“你不信也没关系。”声音分成了多重回响，“但你已经接通过三次时空坐标。雪山、火山、冰湖。每一次激活，你的身体都在同步进化。石化组织再生，冰晶护甲生成，纹路与锚点共鸣——这些不是偶然。”
他想起急冻鸟给的羽毛，想起喷火龙的火焰颜色，想起自己在加冕仪式上触碰冰面时银粉的反应。每一步都像是被推着走，可又像是他自己选择了前进。
“如果我是容器……那我有没有选择权？”
星图静止了几秒。然后，二十个光点同时闪烁了一下。画面变了。
他看到了自己。
不是现在的自己，也不是过去的自己。是站在废墟里的自己，穿着破损的外套，手里握着断裂的刀；是站在海边悬崖上的自己，背后有风暴云翻滚；是蹲在城市高楼顶端的那个自己，眼神冰冷，脸上有伤疤。
二十个画面，二十个不同的秦川。他们的动作不一样，环境不一样，但每当星图亮起，他们都会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都是你。”声音说，“平行世界中的你。有的失败了，有的死在途中，有的成功激活了锚点但无法承受负荷。你是唯一走到这一步的。”
秦川闭上眼。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清晰得不像幻觉。他能感受到其中一个人的疲惫，另一个人的愤怒，还有一个……正在笑。
睁开眼时，他的目光落在沙奈朵帐篷的入口。她还在里面，翅膀搭在椅背上，安静地睡着。猫老大转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他想起父母在录像里按下按钮的画面。他们知道会失去一切，还是签了名。自愿参与。
“我不是工具。”他说，声音不大，但很稳，“但我愿意承载。”
话音落下，左臂的纹路突然加速流转。蓝光从皮肤下透出来，顺着指尖蔓延出去。他抬起手，轻轻碰向星图边缘。
光点接触的瞬间，一股温和的能量流进体内。不是冲击，也不是灌输，更像是……认主。
二十道意识流轻轻汇入他的脑海。他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只是站着，任由那些记忆碎片滑过。
某一刻，他看见自己抱着一个孩子，在火光中奔跑；另一刻，他站在一片黑色大地上，头顶没有天空；还有一个画面里，他跪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具尸体，雨水打在脸上。
他没哭，也没喊。只是把这些画面记了下来。
猫老大走到他脚边，前爪踩在他的影子上。项圈的震动变弱了，晶格稳定下来。它仰头看着秦川，眼里映出星图的光。
“容器已激活。”声音最后一次响起，“下一步，是选择方向。”
光点开始消散。星图一点点淡去，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最后一点亮光融入风中，彻底消失。
营地恢复了安静。风还在吹，雪粒打在帆布上发出轻响。图鉴屏幕黑了下去，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秦川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左臂的纹路依旧亮着，节奏平稳。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不是疼痛，也不是压力，而是一种……连接感。二十个点，二十个世界，全都通向他。
他低头看了眼猫老大。它没动，尾巴绕着前爪，眼睛一直盯着他。
远处，东海岸线的方向，天边泛起一丝微光。太阳还没升起来，但黑夜已经开始退去。
他把图鉴塞回内袋，拉紧外套拉链。脚边的石块被踢动了一下，滚向坡下。
他转身朝帐篷走去，脚步很轻。
猫老大跟在他后面，爪尖在雪地上留下浅痕。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天空。
刚才星图出现的地方，现在只有一片空旷。
他抬手摸了摸左臂，纹路的光微微闪了一下。
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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