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槌!云梯!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血色霹雳,撕裂了密室中原本就凝重的空气,也彻底撕下了安王李玹最后一块遮羞布!
修缮佛堂?呵,好一个修缮佛堂!修缮的是直指皇城的攻城利器!
程无双带来的消息,坐实了陈默一直以来最坏的猜想。安王,他的好皇叔,根本不是在搞什么政治斗争,不是在玩阴谋诡计,他是真的要造反!是要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将他这个皇帝从龙椅上掀下来!
一股混杂着震怒、后怕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冰冷清醒,席卷了陈默全身。他扶着桌案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消息……确凿?”
“确凿!”程无双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被愚弄和挑衅的怒火,“暗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贴近观察了那些半成品的构件,绝对是攻城槌的撞头和云梯的钩拒!数量……足够武装起至少三架大型攻城槌和十架以上的云梯!就藏在佛堂后面的密室里!”
“好,好一个安王!好一个吃斋念佛的皇叔!”陈默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意,“朕还真是小瞧了他的……魄力!”
他之前所有的布局,查账、平冤、新政、舆论战……在这赤裸裸的武力谋反面前,似乎都变成了前戏。安王根本就没打算在规则内跟他玩,他直接准备了掀桌子的力量!
“陛下!末将请旨!”程无双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即刻发兵,围了安王府,将那大逆不道之徒揪出来,碎尸万段!”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落在京城的位置。安王府在京城内部,一旦动兵,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巷战,血流成河不可避免。而且,安王既然敢准备攻城器械,难道在京城内外,就没有别的布置?礼亲王串联的其他宗室,是否也参与其中?京营内部,是否绝对干净?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急。”陈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既然把戏台搭好了,朕总要看看,他这出‘逼宫’的大戏,打算怎么唱下去。攻城器械……没有内应,没有合适的时机,那就是一堆废木头。”
他看向程无双:“程将军,你的人,给朕把安王府盯成筛子!但不要打草惊蛇。朕要知道,他这些攻城器械,打算什么时候用,怎么运出来,以及……京城之内,还有哪些人是他的同党!”
“末将明白!”程无双重重抱拳。
“还有,京营内部,给朕秘密排查一遍!尤其是各级将领,有无与安王府过往从密者。”陈默补充道,这是最让他担心的一环。
“是!”
程无双领命而去,带着冲天的煞气。
陈默独自留在密室中,看着地图上那座象征着权力顶峰的皇城,心中一片冰封的杀意。安王李玹,必须死。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他需要证据,需要将安王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的证据,更需要一个能将造反影响降到最低的时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陈默紧锣密鼓地布置应对安王谋反的第二天,一个他几乎快要遗忘的人,派人来请他了——久居深宫、不问世事的太后,他的生母。
太后信佛,性子温和,甚至有些懦弱,在先帝晚年就几乎不理外事,整日在慈宁宫礼佛诵经。陈默登基后,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母子二人见面并不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太后突然召见,是为了什么?
陈默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袍,摆驾慈宁宫。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气氛安宁得与外界的暗流汹涌格格不入。太后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未施粉黛,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坐在暖榻上。她看起来气色尚可,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色。
“儿臣参见母后。”陈默依礼参拜。
“皇帝来了,快起来,坐。”太后声音温和,带着母亲特有的慈爱,但那份忧色却并未散去。
宫女奉上茶点后,便被太后挥退。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皇帝近日……很是辛劳吧?”太后看着陈默,眼神里有关切,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哀家虽在深宫,也听闻了些许风声。曹德纯伏法,整顿吏治,推行新政……这些都是好事。只是……”
她顿了顿,捻动佛珠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些:“只是,哀家听说,你与你安王叔……近来似乎有些……不快?”
果然是为了安王之事!陈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劳母后挂心。儿臣与安王叔并无私人恩怨,只是有些政务上的往来,需得按律处置。”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皇帝啊,先帝在时,常教导,治国当以宽仁为本。安王……毕竟是你的亲皇叔,是先帝的手足。他性子是有些孤拐,但念在他多年礼佛,不同世事的份上……若有些许小过,能否……网开一面?莫要闹得宗室不宁,让外人看了笑话,也伤了先帝在天之灵啊。”
她的话语带着恳求,眼神里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和长辈,对“家庭和睦”的渴望。显然,礼亲王,或者其他什么人,已经将风吹到了太后这里,试图利用太后的身份和性情,来给皇帝施加压力,为安王求情。
陈默看着太后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的母亲,一辈子与世无争,只求平安。她不知道,她口中那个“礼佛”、“孤拐”的皇叔,正在他的王府里,日夜不停地打造着攻打她儿子江山的攻城器械!
他不能说出真相,那会吓坏她,也可能打草惊蛇。但他也不能轻易让步。
“母后教诲,儿臣谨记。”陈默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然,国法如山,社稷为重。安王叔若果真谨守本分,儿臣自当以叔父之礼相待。但若其行有违国法,触及社稷根本……儿臣身为天子,亦不敢因私废公。否则,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天下万民?”
太后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她看着儿子那年轻却坚毅的脸庞,知道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孩童了,而是一个执掌乾坤的帝王。她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佛珠捻动得更急了。
“皇帝……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哀家……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只盼着……你们叔侄之间,莫要……莫要真的走到那一步才好……”
陈默心中微微一酸,起身行礼:“母后安心休养,保重凤体。朝中之事,儿臣自有分寸。”
他退出慈宁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太后的那声叹息和那句“莫要真的走到那一步”,如同沉重的枷锁,萦绕在他心头。
他理解母亲的担忧,但那担忧,在安王已经举起屠刀的现实中,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回到乾清宫,陈默立刻召见了王德发。
“太后近日,都见过哪些人?”他直接问道。
王德发早已打听清楚,连忙回道:“回陛下,三日前,礼亲王王妃曾入宫给太后请安,停留了约一个时辰。昨日,安王府也派人送了些新抄的佛经和几样素点心给太后。”
礼亲王王妃!安王府!
果然是他们!利用太后心软念旧的特点,打亲情牌,施加压力!
“传朕旨意,”陈默眼神冰冷,“即日起,非朕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入慈宁宫打扰太后清修!安王府送来的东西,一律退回!”
他必须保护好母亲,也不能让母亲成为别人对付他的工具。
处理完太后这边的事,陈默感到一阵疲惫。内有母亲的不解和担忧,外有安王磨刀霍霍,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新政推行步履维艰……这皇帝,当得真是心力交瘁。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殿外又传来了程无双急报的声音。
陈默心头一紧,难道安王府提前发动了?
“进!”
程无双大步走进来,脸色却不像上次那样充满杀意,反而带着一种古怪的……困惑?
“陛下,安王府那边……有新的动静。”程无双禀报道,“他们……他们开始在府内大量囤积粮食和清水,而且……府中的下人,似乎在悄悄遣散一部分家生子,给的遣散费异常丰厚……”
囤积粮水?遣散下人?
陈默愣住了。
这不像要立刻造反的架势,倒像是……像是在准备长期固守,或者……在安排后事?
安王李玹,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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