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栏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追风驹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变得更加焦躁不安,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云尘,鼻孔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云尘在距离它三丈之外站定。这个距离,既在追风驹的警戒范围内,又留有反应的空间。他没有释放任何灵力威压——因为他根本没有。他只是在静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全部的心神沉入那玄妙的“心途”之境。
在外面的齐浩然和木长老看来,云尘只是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丝毫气势,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狂暴的灵兽撕碎。齐浩然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木长老则目光凝重,指尖悄然捏着一道灵诀,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在追风驹的感知中,情况却截然不同。
那个缓缓靠近的渺小人类,身上明明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却给它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种浩瀚而古老的“势”正在从那具平凡的身躯中苏醒!
云尘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
这一刻,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平时的平静淡然,而是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冷漠,如同高踞九天的神只,俯瞰蝼蚁!这不是灵压,而是他将自身观摩瀑布冲击、山岳厚重、乃至木长老那深不可测气息的感悟,融入了对“恐惧”的理解,通过心途之力,化作一股纯粹的精神威压,直接冲击追风驹的心神!
“吼——!”
追风驹发出一声夹杂着恐惧与暴怒的嘶鸣,这股威压直透灵魂,让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求生本能被彻底激发,它不再犹豫,后蹄猛蹬地面,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头顶那根隐隐泛起灵光的独角,直刺云尘胸口!这一击,汇聚了它此刻全部的力量和疯狂!
“小心!”栏外的齐浩然失声惊呼,几乎要忍不住出手。
木长老也瞳孔一缩,但强行按捺住了。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撞,云尘竟不闪不避!
直到独角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身体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旋,如同狂风中的柳絮,间不容发地擦着独角掠过!同时,他并指如剑,并非攻击,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追风驹脖颈侧后方的一处特定位置!
那里是新生血脉之力冲击旧血脉的一个关键节点!
这一点,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唏律律——!”
追风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整个身躯猛地人立而起,狂暴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轰然爆发!赤红色的光芒混合着青色的风旋,以它为中心炸开,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浪,将地面掀起,草屑纷飞!
云尘首当其冲,被这股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兽栏的阵法光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成功了!血脉的枷锁,被这外来的刺激和内部的压力共同冲开了缺口!
“就是现在!”云尘强忍剧痛,朝外喝道。
木长老早已准备多时,闻声立刻屈指一弹,那团被灵力包裹的定魂草粉化作一道绿光,精准地射入追风驹因痛苦而大张的口鼻之中!
清凉的药力瞬间融入其狂暴的识海,如同在燃烧的烈火中注入了一股清泉,勉强护住了它最后一丝清明,不让其彻底陷入疯狂。
接下来的过程,外人已无法插手。
追风驹在兽栏中心痛苦地翻滚、嘶鸣,身上时而冒出赤红如血的光芒,时而腾起青色旋风,新旧血脉在进行着最激烈、最残酷的融合与吞噬。它的皮毛开裂,渗出蓝色的血液,但又迅速在新生力量下愈合。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一场生命的蜕变。
云尘靠在光壁旁,擦去嘴角血迹,默默运转《红尘炼心诀》,恢复着消耗巨大的心神,同时仔细感知着追风驹体内的每一分变化。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次极其宝贵的观摩和学习,亲眼见证血脉的进化,让他对“生命”和“蜕变”有了更深的理解。
齐浩然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这关键过程。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追风驹的嘶鸣声渐渐低沉下去,身上的光芒也开始内敛。它不再翻滚,而是颤抖着,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
一次,两次,三次……
它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中的血红却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灵动的青碧之色,宛如风暴过后的晴空。
终于,它发出一声高亢、清越、充满解脱与新生的长鸣,稳稳地站立了起来!
它的体型似乎比之前更加矫健流畅,白色的皮毛下隐隐有青色的光晕流动,四蹄下的风旋变得更加凝实灵动,散发出的气息,赫然从之前的筑基初期,直接突破到了筑基中期,并且无比稳固!
血脉觉醒,成功了!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齐浩然激动得老脸通红,几乎要老泪纵横。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头追风驹不仅伤势尽复,潜力更是发生了质的飞跃!
木长老也抚须微笑,看向云尘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和赞叹。此子之心性、胆识、手段,皆非常人所能及!
兽栏阵法撤去。
追风驹亲昵地用头蹭了蹭走到它身边的云尘,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它知道,是这个人,赋予了它新生。
齐浩然大步上前,先是爱怜地抚摸了一下追风驹,然后转身,对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云尘,竟是深深一揖!
“云小友!不,云先生!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齐云山庄最尊贵的客人!但有差遣,齐某万死不辞!”
这一礼,发自肺腑,郑重无比。一位金丹世家家主的承诺,重如泰山。
云尘连忙侧身避开:“齐庄主言重了,晚辈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哈哈,小友过谦了!”齐浩然心情大好,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云纹的令牌,塞到云尘手中,“这是我齐云山庄的客卿长老令,见令如见庄主!还请小友务必收下!”
他又拿出一个储物袋:“这里是一些灵石和疗伤丹药,小友方才受伤,务必收下调理。另外,庄内库藏,小友可任选三样宝物,算是酬谢!”
这份谢礼,不可谓不厚重!客卿长老的身份,更是意味着巨大的资源和庇护。
云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令牌和储物袋,至于库藏选宝,他则表示需要稍作调息后再去。
……
当云尘和木长老离开齐云山庄时,齐浩然亲自送到山庄大门外,态度恭敬无比。
回宗的路上,木长老看着身旁沉静依旧的云尘,意味深长地说道:“经此一事,你的名字,怕是要在某些圈子里传开了。福兮祸所伏,日后行事,更需谨慎。”
云尘点头:“弟子明白,谢长老提醒。”
他握了握手中的客卿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承诺与力量。他知道,自己在修行界的路,又拓宽了一些。但同时,木长老的提醒也让他警醒,名声带来的不全是好处,还有可能引来更多的关注,甚至是……恶意。
而此刻,在青云宗戒律堂。
长老吴坤听着心腹弟子关于云尘在齐云山庄“大出风头”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哼!倒是小瞧了这废物!竟然攀上了齐云山庄的关系……”吴坤眼中寒光闪烁,“不过,靠些歪门邪道和运气,终究是蝼蚁!待宗门大比之时,我看你还能有何手段!”
他心中,一个针对云尘的念头,愈发清晰。
青云宗上空,风云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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