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再一次启动了短程跃迁引擎,当舷窗外的星空稳定下来时,所有地球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失语,连刚刚还在抱怨气运流失的叶凡,都忘记了呕吐,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窗外。
一颗“星球”悬浮在他们面前。
之所以给星球打上引号,是因为它完全颠覆了人类对“行星”这个概念的认知。它没有岩石的地壳,没有翻滚的熔岩,也没有浩瀚的海洋。
这是一颗……完全由植物构成的星球。
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深绿色藤蔓,如同神话中世界树的根系,在宇宙中盘根错节,互相缠绕,构成了这颗星球的“骨架”与“大陆”。在藤蔓的缝隙间,生长着各种奇特的、会发光的植物。有的像巨大的蒲公英,伞盖张开,播撒着星星点点的光孢,形成一条条璀璨的星河;有的像倒悬的瀑布,无数发光的蓝色花瓣从高处垂落,汇聚成流动的光之川流。
无数更加纤细的、如同血管般的藤蔓网络,连接着星球的每一寸“土地”。透过那些半透明的藤蔓表皮,可以看到里面正有液态的、散发着柔和生命光辉的能量在缓缓流淌,如同星球的血液。
整颗星球,就是一个巨大无比、拥有统一意识的活体生命。它就是希尔凡文明的摇篮与圣地——月桂星。
“我的乖乖……”王老总摘下油腻的帽子,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喃喃自语,“这……这得用多少化肥才能长这么大?”
他身边的艾兰尼斯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踉跄。这位高傲的希尔凡技术官在见识了“大力出奇迹”之后,就成了王老总的“小跟班”,此刻他连忙纠正道:“老先生,月桂星是依靠吸收宇宙中的高维生命能量而存在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生态循环系统,不需要……化肥。”
就在地球舰队缓缓靠近这颗活体星球时,异变陡生。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和谐”力场,如同温暖的海水,从月桂星上弥漫开来,温柔地包裹了每一艘地球舰船。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深入灵魂的安逸与宁静。
“世界树”号的舰桥上,一名年轻的导航员脸上还带着对月桂星的震撼,眼神却开始变得迷茫,他手里的操作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仿佛陷入了最甜美的梦境。
“好……好舒服啊……”
“什么战争……什么收容者……都不重要了……”
“就想……这样睡下去……”
不止是他,舰桥上超过半数的地球船员,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他们的精神开始松懈,斗志在迅速消退,眼神变得涣散,仿佛灵魂即将被这片安逸的“天堂”所同化,永远沉沦在这永恒的和平与静谧之中。
“警报!侦测到高强度精神同化力场!正在侵蚀船员意志!”
“各单位注意!开启最高级别的精神防护屏障!重复,开启最高级别的精神防护屏障!”
冷月的声音及时响起,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冰晶,让周围昏昏欲睡的几名军官猛地一个激灵。但即使开启了精神防护,那股无孔不入的“和谐”之力,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渗透进来。这是来自一颗星球的意志,是生命法则最本源的呼唤,任何技术手段都只能削弱,无法根除。
这是月桂星的本能防御。它感受到了地球舰队身上那股浓烈的、充满了铁与血的战争气息,这与它自身的“和平”属性相悖,于是,它本能地开始“净化”这些不和谐的“杂音”。
然而,在这片即将沦陷的寂静中,有两个“奇葩”成了例外。
其中一个,是叶凡。
这位自诩为“天选之子”的神棍,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啊……这感觉不对啊……”他一边嘀咕,一边掐着手指,“按理说,这种级别的精神力场,讲究的是‘清静无为,与道合一’,我应该第一个就跟它‘合一’了才对啊……怎么我脑子里还是火锅、可乐、游戏机……还有刚才那个希尔凡小妞的尖耳朵……哎呀,杂念太多,根本静不下来!”
那股宏大的“和谐”力场,试图与叶凡的精神同步时,仿佛一脚踩进了一个装满了各种垃圾和碎片的旋涡。火锅的麻辣,可乐的气泡,游戏胜利的喧嚣,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沌到无法理解的精神沼泽。力场试图“和谐”掉这些杂念,却发现这些杂念一个比一个顽固,根本无法同化,反而差点被他带偏。
于是,叶凡成了全舰队除了秦磊和苏烟之外,最清醒的人之一。他叉着腰在舰桥上走来走去,一会儿指着一个眼神迷离的士兵,痛心疾首地摇着头:“唉,道心不稳啊!区区一点诱惑就守不住本心,将来如何面对大道之劫?”一会儿又拍拍另一个昏昏欲睡的军官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叹息:“意志不坚!想当年我面对天玄宗七仙女的诱惑都坐怀不乱,尔等还需多多历练!”
那狐假虎威的样子,让旁边的冷月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真正的破局点,在苏烟身上。
当那股“和谐”力场触碰到苏烟时,就仿佛漂泊已久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力场非但没有侵蚀她,反而温顺地、亲切地萦绕在她身边,如同孩子在向母亲撒娇。
苏烟闭上了眼睛。她体内的始祖女王血脉,与整颗月桂星的星球意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她不需要学习,不需要记忆,一段古老、悠扬、充满了生命韵律的歌谣,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唇边流淌而出。
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是一连串奇妙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宇宙间最本源的生命法则。
歌声响起的瞬间,正在缓缓“排斥”地球舰队的月桂星,猛地一颤。
紧接着,令所有清醒的人都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月桂星上,那些如同瀑布般垂落的蓝色发光花朵,开始随着苏烟的歌声轻轻摇曳,仿佛在为她伴舞。那些如同星河般的光孢,汇聚成一条璀璨的绶带,温柔地缠绕在“世界树”号的周围。星球深处,那些流淌着生命能量的“血管”,发出了更加明亮的光芒,如同被点燃的灯火,从星球内部,一路蔓延到地表。
整颗星球,在苏烟的歌声中,苏醒了。它不再排斥,而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向它的女王,致以最崇高的欢迎。
秦磊站在苏烟身旁,他没有去打扰她。从危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启了“盘古初号机”的核心守护模式。一股无形的、绝对纯粹的领域笼罩在苏烟周围,将叶凡的鬼哭狼嚎、舰桥的警报,以及一切可能干扰到她的能量波动,全都隔绝在外。他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撑起了一片绝对安宁的天空。
苏烟的歌声渐歇,她缓缓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一整颗星球的生命之光。她在与月桂星的精神链接中,对着身旁的秦磊,无声地传递了一句话:
“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地,与世界对话。”
舰队的危机解除了。在星球意志的指引下,地球舰队被引导至一片由巨大花朵构成的“港湾”之中。希尔凡人的飞行器如同蜂群般飞来,迎接他们的女王。
盛大的欢迎仪式在星球的“地表”——一片由巨大树叶构成的广阔平原上举行。然而,就在气氛达到顶峰之时,一支队伍的出现,让现场变得肃静。
那是一队身穿古老墨绿色长袍的希尔凡人。他们的年纪看起来极大,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布满了智慧的褶皱,眼神深邃而古老。他们是希尔凡长老会的成员,是这个文明最古老的守护者。
为首的大长老,名为法尔科,他的胡须像银色的瀑布,垂至胸前。他拄着一根由活体树枝盘绕而成的权杖,缓缓走到苏烟面前。
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但看向苏烟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恭敬之下的疏离与审视。
“欢迎您,始祖血脉的继承者。”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两块古木在摩擦,“您的回归,让月桂星重焕生机。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
“……您的血脉,似乎并不如传说中那般纯粹。”法尔科大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苏烟,最后,落在了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的秦磊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强烈的敌意。
“您的身上,沾染了太多……凡人的气息。根据古老的律法,为了证明您拥有继承希尔凡至高王位的资格,为了证明您的血脉依旧纯净、依旧能引领我们走向繁荣。您必须通过长老会的最终考验。”
法尔科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指向远处地平线上,一片广阔的、充满了死寂气息的废墟。在那废墟的中央,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但已经完全焦黑、碳化的巨树残骸。
“请您,去复活那棵已经枯寂了数千年的‘始祖圣树’。”大长老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只有让枯木逢春,让神迹降临,您才能被我们,正式承认为希尔凡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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