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射在焦黑的废墟上,给残存的断壁镀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金。
那座被充当临时庇护所的半塌庙宇,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却也多了几分离别的沉重。
幸存者们聚集在空地上,有人低声咳嗽,撕心裂肺,吐出一口带着黑灰的浓痰。有人把不多的家当捆扎在背上或挑在肩头。
一位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四处张望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对某人期盼。
其他人脸上也都混杂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麟砂站在一块稍高的断石上,深青色的服装在微凉的晨风中飘起。
她腰间那截生命母树的枝条依旧散发着温润的碧光,只是光晕似乎比前几日更凝实了些。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地污染未净,空间裂痕仍在蔓延,非久留之地。晨辉同盟已开辟安全通道,会有人护送你们前往新家园。”
她的视线没有在幸存者们身上多做停留。
一个身穿皮甲的男子大步上前,靴子重重踏在焦土上,激起一小片烟尘。
他对着麟砂的方向,右手握拳“咚”地一声砸在左胸皮甲上,声音洪亮得有些炸耳:“大人放心,我王猛定将这些人平安带到“新叶镇”!”
麟砂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废墟深处那些扭曲生长的琉璃状结晶柱。阳光穿透晶体,折射出破碎迷离的光斑。
林枫站在人群边缘,背着一个简陋的粗布包袱,里面装着几块裹腹的硬饼和几小袋清水,虽是救援发放,但也只能坚持几天而已。
他紧了紧背上简陋包袱的系带,毕竟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仅剩的全世界。这些东西,不足以抚平伤痛,却带来了更深沉的空洞。
右眼处,昨夜那场湮灭星辰的梦境带来的灼痛感还残留着一丝余烬,一种被什么东西寄生的莫名异样感萦绕不去。
“小子,发什么呆?快跟上!” 王猛粗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队伍开始移动,缓慢地穿过疮痍的大地。
林枫忍不住回头望去。
庙宇门口,麟砂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
轰!
沉闷的震响从废墟深处传来。紧接着,一道柔和却磅礴的碧绿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的源头,位于废墟中心一片相对开阔、但同样遍布裂痕的焦土之上。
并不刺眼,反而充满了令人心安的蓬勃生机,它笔直地刺入天空,驱散了周围大片区域的压抑感。
它的内部,有无数细小符文在不断的闪烁游动。
林枫和许多幸存者一样,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望向那生命的光辉。
那碧绿的光辉非常柔和,照在身上竟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似乎被过滤了一遍,带着一丝奇异的青草香。
光柱中心,麟砂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双手虚托于胸前,那截离体的生命母树枝条悬浮在她掌心之上,此刻正疯狂地生长、舒展!
原本只有尺许长的枝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分叉,粗壮的根系深深地扎入焦黑的大地深处!
“以叶落大人之名,引生命之源律!”
麟砂清越的声音在光柱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性威严。
“根植于此,抚平疮痍,净化污秽,重塑生机——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光柱骤然收束,化作一个覆盖了方圆数百米的碧绿色光茧,将那片焦土和正在疯狂生长的母树幼苗笼罩其中。
光茧表面,无数玄奥的生命符文明灭闪烁,强大的生命能量迅速扩散开来。
光茧之外,焦黑的土地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嫩绿色,在死寂的灰烬中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虽然微不足道,却是这片死亡之地上诞生的第一抹新绿。
无以言表的震撼震住了包括林枫在内的所有幸存者。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跪地祈祷。这是毁灭之后,神迹般的新生。
王猛眼神复杂,敬畏地低语:“圣女神迹……我们走!别打扰麟砂大人施法!”
队伍再次启程,步伐似乎因那生命的光辉而轻快了一丝。
林枫走在最后,目光时不时看向那巨大的碧绿光茧,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一种源自身体深处的的奇异共鸣。
就在光茧成型的瞬间,林枫右眼莫名一抽,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忍不住“撕”地吸了口冷气,死死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夹杂着一丝暖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胸腔深处窜起,就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光茧方向踉跄了一步!
这股突然的冲动刚一涌现,另一股莫名的寒意骤然爆发!瞬间将那点悸动的暖意冻得僵死,强行按回了身体深处。
一热一冷两股感觉在体内猛烈对冲,让他一时头晕眼花,心脏被闷得喘不过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喂!后面那个小子!趴地上干嘛呢,快跟上!” 王猛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体内那股微弱金光试图涌向光茧的刹那。
光茧之中,正全力引导生命源律、将自身神力与母树幼苗紧密相连的麟砂,指尖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她腰间那截与幼苗分离的母树嫩枝,其光芒也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瞬,同时感应到了某种遥远而熟悉的……却又不该存在于凡俗之地的气息。
她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随即被更庞大的生命灌注仪式所淹没。
土地深处残存的稀薄生命源质,被母树幼苗的根系贪婪地汲取着,这个过程容不得半分差错。
队伍沿着被简单清理过的小道前行,渐渐深入荒野。
焦糊的气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灰烬混合着泥土的沉闷气息,以及一种劫后荒野特有的死寂。
王猛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队伍里的其他人仍然沉默地走着...…
空间崩坏的余波虽在远处,但法则的裂痕却如影随形,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从哪里钻出被污染扭曲的怪物,或是踏入一片时空错乱的陷阱。
林枫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右眼的刺痛和胸腔里那股被强行按回去的悸动仍在隐隐作祟,带来一阵阵恶心。
他烦躁地摸出水袋,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又轻轻滴在刺痛的右眼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心底那份对光茧方向的莫名渴望和随之而来的空虚感,却像生了根。
前方的路,蜿蜒没入被阴影笼罩的丘陵地带。
一片不祥的厚重云层,正从他们将要前进的方向,沉沉地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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