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鸡鸣声划破了桃花峪的宁静。
陈小树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昨夜的疯狂与荒唐，撕裂的衣衫，李水芹无声的泪水，还有那抹刺目的嫣红，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像烙铁一样灼烫着他的良心。
他闯下了天大的祸。
他不敢想象李水芹会如何，是会哭喊着告诉村长，让全村人把他当成畜生唾骂，还是会拿着剪刀跟他拼命？
然而，当他怀着末日降临般的心情走出房门时，却看到了令他不知所措的一幕。
李水芹已经收拾好了他的行囊，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放在堂屋的桌上。她自己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旧衣裤，正低着头，默默地往一个水壶里灌着凉白开。
她的眼眶红肿，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被咬得发白。她没有看他，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瞥过来，整个人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冰霜包裹着，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这种沉默，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咒骂都让陈小树难受。
“水……水芹嫂……”他嗓子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李水芹的身体微微一颤，灌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依旧没有理他。
陈小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他这个“嫂子”，怕是再也不会叫出口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众人已经集合完毕。
柳月蓉依旧是那身淡紫色的旗袍，仿佛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而是去参加一场优雅的茶会。她斜倚在老槐树下，眼神慵懒地打量着远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雪莲则是一身劲装，长发扎成干练的马尾，英气勃勃。她正仔细检查着众人携带的工具，斧头、绳索、急救包，安排得井井有条，尽显村企女经理的雷厉风行。
林梦香依旧温柔娴静，她正柔声安慰着有些紧张的二丫，不时递上些干粮和水，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
陈小树和李水芹一前一后地走来，村口原本有些嘈杂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
李水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红肿的眼睛，还有陈小树那副做贼心虚、不敢抬头的模样，都透着不寻常。尤其是柳月蓉，她那双能洞悉人心的丹凤眼在两人身上一扫，嘴角那抹笑意便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
“人到齐了？”柳月蓉站直身子，拍了拍旗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打破了尴尬，“那就出发吧。按照村长的意思，我们先去牛角洼水库看看情况。”
没人提出异议。
队伍启程，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陈小树默默地走在最后，背着最沉的行囊。他好几次想走到李水芹身边说些什么，但每次看到她那冰冷决绝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甚至感觉到，只要自己一靠近，她全身的肌肉都会瞬间绷紧，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
走在前面的王雪莲察觉到了异样，她放慢脚步，与林梦香并行，低声问道：“梦香，你看小树和水芹是怎么回事？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林梦香秀眉微蹙，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摇头：“不知道，昨晚还好好的。水芹嫂今天……看着让人心疼。”
她们的目光，都带着对李水芹的同情和对陈小树的疑惑。
队伍中，只有柳月蓉显得云淡风轻。她走到陈小树身边，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飘了过来。
“小家伙，身子骨挺壮实啊。”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陈小树耳中，“年轻人，火气旺是好事，但要是烧错了地方，可是会引火烧身的哦。”
陈小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没想到，这位神秘的柳专家，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
柳月蓉见他那窘迫样，也不再多说，只是咯咯一笑，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刮着陈小树本就混乱不堪的心。
牛角洼水库离桃花峪有十多里山路，地处偏僻，周围荒无人烟。
还未走近，一股阴冷潮湿的水腥气就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水库的水面呈一种诡异的墨绿色，平静得像一块死玉，没有一丝波澜，连水鸟都见不到一只。
“这地方……好邪门。”王雪莲皱起了眉头，握紧了手里的短柄斧。
“怨气很重。”柳月蓉站在水库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里的风水被人动过手脚，设了一个‘聚阴拘灵阵’，把附近所有的阴魂怨气都聚到了这水里。”
她的话让众人不寒而栗。
“那……那‘水鬼拉人’是真的？”林梦香害怕地问。
“不是水鬼，是怨灵。”柳月蓉指着水库中心，“那里是阵眼，被怨气滋养的东西，就在那下面。”
就在这时，水库对面的山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站住！别跑！”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手持桃木剑，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道士，正狼狈不堪地被三具浑身惨白、关节扭曲的浮肿尸体追赶着。那尸体行动僵硬，却速度极快，指甲青黑，散发着恶臭。
“是行尸！”王雪莲惊呼出声，她听村里老人讲过这种邪物。
年轻道士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眼看一具行尸那长满尸斑的手就要抓到他的面门。
“畜生，休得伤人！”
一声清叱，王雪莲竟是第一个冲了上去！她胆魄惊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短斧带起一道寒光，精准地劈在行尸的脖子上。
“噗嗤！”
斧头入肉，却像是砍在了坚韧的牛皮上，只砍进一半，黑色的腥臭血液溅了她一身。那行尸毫无痛觉，转过头，一双没有瞳孔的白眼死死盯住她。
“雪莲嫂，小心！”陈小树见状，也顾不上多想，从乾坤袋里抽出那把降龙鞭，学着昨晚的样子，奋力甩了过去。
“啪！”
降龙鞭乃雷击桃木心所制，是至阳至刚之物，正是这些阴邪之物的克星。鞭子抽在行尸身上，竟冒起一股黑烟，发出一阵“滋滋”的灼烧声。那行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
“有用！”陈小树心头一喜。
年轻道士趁机爬了起来，看到陈小树手中的降龙鞭，眼睛一亮，急忙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天雷奔奔，地雷昏昏，六甲六丁，闻我关名，驱雷掣电，斩鬼诛精！敕！”
他将黄符贴在桃木剑上，对着另一具行尸当胸刺去。
“轰！”
黄符无火自燃，爆出一团微弱的电光，将那行尸震退了好几步，胸口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
“方家‘奔雷咒’？”柳月蓉在一旁看得分明，微微挑眉。
就在众人合力对付三具行尸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水芹一直默默地站在水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墨绿色的水面。
突然，平静的水面“咕嘟”一下，冒起一个巨大的水泡。
一只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污泥的手，无声无息地从水里探出，闪电般抓向李水芹的脚踝！
“水芹！”
离她最近的林梦香第一个发现，失声尖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想要救援却已然不及！
李水芹仿佛毫无察觉，又仿佛是心存死志，对那只鬼手竟不闪不避。
眼看她就要被拖入水中，一道身影以比鬼手更快的速度动了！
是陈小树！
在看到鬼手伸向李水芹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暴怒席卷了他。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在鬼手即将触碰到李水芹的瞬间，他一把将她狠狠推开，自己却收势不及，脚下一滑，被那冰冷滑腻的鬼手死死抓住，巨大的力量传来，将他整个人拖向水库深处！
“小树！”
李水芹被推倒在地，看着陈小树被拖入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一串急促的气泡，她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里，终于爆发出惊恐和绝望。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挣扎着就要往水里冲。
“别去！”林梦香和王雪莲死死抱住她。
“放开我！小树……小树是为了救我……”李水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悔恨和痛苦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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