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意,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哦?洪督师的密使?马大当家说的,可是那几位剃着狗尾巴辫子、满嘴喷粪的……‘巴图鲁’?”
马大当家得意洋洋的表情猛地一僵!
石午阳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猛地抬手,指向溪边那个方向,声音如同寒冰:“那你倒是睁大狗眼看看!你那些指望着的‘密使’大人,他们人呢?!还在吗?!”
这一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马大当家心上!
他脸色瞬间由青转白,下意识地扭头,朝着溪边那一片漆黑死寂的方向望去!
随即又慌忙看向身边一个心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尼玛大人他们……去救那两位爷,怎么……怎么还没回?!”
他此刻还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就在这时!
“大……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带着哭腔、惊恐万状的嘶喊从山匪队伍后面传来!
人群一阵骚动,分开一条缝隙。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毫无血色的矮壮汉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正是那个从溪边侥幸逃脱的山匪!
他冲过来,刚要说话,猛一抬头,正好对上石午阳在火光下那张冰冷、染血、带着讥诮的脸!
还有石午阳身后,如同两尊凶神般死死盯着他的曹旺和陈大勇!
这矮壮汉子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马大当家脚边,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抱住马大当家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嘶喊: “大当家!死了!都死了!尼玛主子被砍了头!溪边……溪边那俩爷……脑袋……脑袋也都搬家了!还有我们……我们好几个兄弟……都……都……”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嚎,一边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石午阳三人,
“就……就是他们!是他们!全是他们杀的!都……都死了啊!大当家!”
“什么?!”
马大当家如同五雷轰顶!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低头,死死盯着脚下这个如同丧家之犬的手下,又猛地抬头,看向火光映照下,石午阳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石午阳甚至对他微微挑了挑下巴,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现在,你还有什么依仗?!
马大当家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他最大的靠山,他用来向清廷投诚的“敲门砖”,他指望的“安龙总兵”美梦……
随着溪边那几颗人头落地,瞬间化为泡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马大当家的天灵盖!
恐惧和绝望如同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死死盯着石午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愤怒、不甘、恐惧交织在一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
晋王李定国的大军,那是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名号,他这几百号打家劫舍的乌合之众,够人家塞牙缝吗?
“也罢!”
马大当家猛地一抱拳,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希望把总大人言而有信!”
不愧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山大王。
说完,他像是怕石午阳反悔,猛地一转身,招呼也不打,带着几个心腹亲信,头也不回地就往寨外黑漆漆的夜色里钻。
剩下的两三百号山匪,像是一群被抽掉了主心骨的鸭子,面面相觑。
看看前面那三个浑身浴血、眼神冰冷的杀神,再看看自家老大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哪还有半分斗志?
他们高举着乱七八糟的兵器,面朝着石午阳这边,一步步警惕地往后退,动作僵硬,眼神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退出一段距离,见对方真没追来,不知谁发了一声喊,这帮人顿时炸了窝,争先恐后地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眼就消失在寨门外的黑暗中。
“呼……”
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
残存的几十个侗寨汉子,像被抽干了骨头,不少人“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疲惫、悲伤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寨老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藤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但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他重重地用拐杖头戳了戳焦黑的泥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救火!都别瘫着了!赶紧救火!”
老人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幸存的侗兵如梦初醒,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着奔向还在燃烧的木楼残骸,用桶、用盆、甚至脱下外衣扑打着余焰。
曹旺凑到石午阳身边,看着山匪消失的方向,抹了把脸上的血汗混合的污迹,压低声音问:“司令,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他太了解石午阳了,这口气,自家司令肯定咽不下去。
石午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轻蔑地吐出几个字:“走?走不了的!”
他转向旁边正活动着手腕的陈大勇:“大勇!”
“在!” 陈大勇挺直腰板。
“你以前在靖州营,熟悉走这山路。”
石午阳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悄悄跟上去!把死人崖上上下下,有多少窝点,几条路,都给老子摸得清清楚楚!记住,别打草惊蛇!”
“是!司令放心!”
陈大勇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猎户般的精光。
“大人!”
寨老的声音在石午阳身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边跟着那个形影不离、沉默寡言的侗家后生阿岩。
“这百里大山,沟壑纵横,让阿岩跟着这位军爷一起去吧。他从小在山里钻,熟门熟路。”
石午阳忙转身,对着寨老郑重抱拳:“如此甚好!多谢寨老援手!”
寨老那张枯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矮小的身躯只是仰头看着石午阳,声音低沉:“感谢?这话该我们说才对。把总大人……”
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不远处还跪在父亲尸体旁、肩膀微微抽动的阿朵,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人还真是吉人有天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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