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中举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门庭若市的说亲。
当刘母将心思从小儿子的婚事上暂时移开,开始透露出要为长子刘枫相看人家的风声时,刘家那刚刚冷清了些许的门槛,竟又热闹了起来。
这一次,媒人们介绍的对象虽然多半是本村或邻村的寻常人家,但态度却比之前为刘毅说亲时更加热络积极。
原因无他——刘枫虽只是个庄稼汉兼猎户,看起来粗豪不羁,但他有个中了举人、还是解元的弟弟!
这便是一层极耀眼的金光。谁家女儿嫁过来,就是举人老爷的大嫂,将来刘毅若是继续高中,做了官,这门亲戚可就是实打实的靠山。
即便刘毅止步于举人,凭着功名也能免去不少赋税徭役,结交乡绅,刘家的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过。
更何况,刘毅如今身体康健,不再是拖累,刘枫本人更是村里数得着的能干人,一把子力气,种地打猎都是一把好手,性格憨厚孝顺,这样的女婿\/丈夫,在朴实的庄户人家看来,踏实可靠,比那些眼高手低的酸秀才强多了。
刘母这次吸取了教训,不再只看门第或急于求成,而是实实在在地为长子打算起来。
她心中有个大致标准:姑娘要身体康健,性情温顺勤快,能持家,最好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太多拖累。
她私下里多方打听,仔细比较,又借着串门、赶集的机会,远远瞧过几个姑娘的模样举止。
精挑细选之下,最终人选落在了同村张老七的闺女,张小月身上。
这张家与刘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了,张老七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匠,手艺不错,家道也算殷实。
张小月今年十七,比刘枫小五岁,是家里长女,下面只有一个弟弟,还在学堂读书。
这姑娘刘母是看着长大的,模样周正,虽不算顶漂亮,但眉眼清秀,性子沉静,手脚麻利,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拿得起来,绣工尤其好。
最重要的是,刘枫和张小月打小认识,虽谈不上多么亲密,但彼此知道根底,小时候还一起在村口老槐树下玩过,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刘母试探着跟刘枫提了提,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竟然罕见地红了耳根,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娘觉得好,就行。”
那模样,分明也是中意的。
刘母心中大定,立刻请了村里最会说话的赵婶子去张家说和。
张老七夫妇对刘枫自是满意的,刘家如今眼看着要起来了,刘枫本人又可靠,女儿嫁过去算是高攀了,而且离得近,互相有个照应,再好不过。
两边一拍即合,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婚期却有些紧。因为刘毅三月份要进京参加会试,按照路程,最迟正月末二月初就得动身去京城。
刘母和刘枫都希望刘毅能在家参加完兄长的婚礼再走。
于是两家一合计,将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六,赶在年关前把喜事办了,热热闹闹过个团圆年,刘毅也能安心赴京。
时间仓促,但两家人劲头十足。
刘家拿出了积蓄,又得了刘毅中举后一些乡绅的贺仪,加上张家丰厚的嫁妆,这婚礼办得虽不奢华,却也体面热闹,在小小的村落里算是头一份了。
婚礼当天,最让张家觉得脸上有光的,还不是那些丰厚的聘礼或热闹的排场,而是新郎官身边那位一身簇新儒衫、气质清雅温润的“傧相”——新科解元刘毅。
按规矩,本不需要弟弟做傧相,但刘毅主动提出要陪着大哥去接亲,一路同行,在张家门前帮着应对那些拦门的“难题”,言谈举止,风度翩翩,既给足了嫂嫂家面子,又让所有围观的人看到了刘家兄弟情深。
张小月蒙着红盖头,被弟弟小心翼翼地背出家门时,听着周围人对小叔子的夸赞,对刘家门风的羡慕,心中那份因仓促成婚而产生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能有这样知礼明义、前途光明的小叔,未来的日子,总归是值得期盼的。
刘枫成亲后,小夫妻俩恩爱和睦,张小月手脚勤快,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刘母也十分孝敬。
刘母看着大儿子成了家,脸上整日挂着满足的笑容,只觉得人生圆满了一大半。
她心里对小儿子的那份愧疚,也因刘毅的懂事和如今家里的和乐,渐渐淡去,只化作更深的期盼,盼着他在京城一切顺利。
腊月过完,正月里走完亲戚,刘毅便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了。
这一次赴京赶考,路途遥远,不同于去府城的乡试。
刘母千叮万嘱,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他打包带上。
刘枫和新过门的嫂嫂张小月也忙着为他准备干粮、盘缠、厚实的衣物。
临行前夜,刘毅与兄长在院中说话。
刘枫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粗声道:
“毅弟,家里你放心,有哥在。你只管好好考,考不上也没关系,平安回来就行。”
话语朴实,却饱含着最深切的兄弟情义。
刘毅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哥,家里就拜托你和嫂子了。等我回来。”
正月二十,天还未大亮,刘毅辞别了眼眶红红的母亲和兄嫂,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这一次,他依旧步履沉稳,目标明确。
京城汇聚天下英才,会试之艰难,远非乡试可比。
但刘毅心中有底,身体康健,精力充沛,半年多来的刻苦攻读与前世积累的思维深度,让他面对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和莫测的策论题目时,依然能够从容应对。
虽然备考时间因家中婚事略显仓促,但他基础扎实,心态平稳,反而发挥出了最佳水平。
放榜之日,贡院外墙前人山人海。
当“刘毅”二字赫然出现在榜首“会元”的位置时,引起的轰动比之乡试中解元更甚!
连中两元!这在科举史上也属凤毛麟角!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京城各个角落,也必将传回他遥远的家乡。
然而,刘毅并未被这巨大的荣耀冲昏头脑,也未曾像其他新科贡士那般忙于结交同年、拜会座师、出入各种文会宴饮。
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结果,然后更加低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准备中——再过一个月,便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
那才是决定最终名次,乃至影响未来仕途起点的关键,其实他也不是很紧张,已经连中两元了,除非殿试里有关系户,否则状元的名头他肯定会拿到手。
不过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刘毅租住在一处清静的小院,每日除了温习经史、揣摩时政策略,便是锻炼身体,保持最佳状态。
京城繁华,他却仿佛置身事外,心中唯有那个清晰的目标,以及……深藏心底的一抹雪白身影。
功名,是他计划的阶梯,也是他未来能够拥有选择权、保护重要之人的资本。他必须走稳每一步。
就在刘毅于京城潜心备考,向着殿试发起最后冲刺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山村,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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