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撼动神域的决战以及路明非随后的平凡幸福，并非故事的真正终点。在世人目光不及的阴影处，命运的余波仍在扩散。
卡塞尔学院最深处，由炼金矩阵和“戒律”言灵双重封锁的“寂静牢狱”，理论上连神只的意志都无法渗透。然而，规则总有漏洞，尤其是对于最了解规则，并且本身就是“规则之外”的存在。
在一个连监控探头帧数都会丢失的、无法被记录的瞬间，囚室内那个穿着拘束服、闭目仿佛沉睡的男孩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般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一缕稀薄的黑色雾气，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墙壁上那无比复杂的炼金纹路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没有破坏任何东西，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他只是……“离开”了。
…………
西伯利亚，永冻荒原。
暴风雪是这里唯一的主宰，白色的死亡帷幕笼罩天地，气温足以在瞬间冻结血液。在一处背风的冰崖下，有一个极其隐蔽的、依托天然洞穴改造的简陋据点。内部仅有几台依靠地热和特殊能源运行的精密仪器，发出微弱的嗡鸣。
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正对着一面结霜的金属板，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军服，试图维持着早已崩塌的威严。尽管躲藏在此，他眼中依旧燃烧着不甘与疯狂的余烬。龙族的秘密、成神的野望，他并未真正放弃，只是在蛰伏，在等待下一个机会。
“吱呀——”
据点那扇厚重的、覆盖着冰雪的金属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暴风雪的怒吼与刺骨的寒流瞬间涌入，吹灭了唯一的光源，只有仪器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站在门口的、矮小的人形轮廓。
赫尔佐格猛地转身，手中瞬间多了一把改装过的、足以击穿龙类鳞甲的大口径手枪，对准门口，声音因惊怒而尖利：“谁？！”
风雪中，一个穿着单薄黑色小西装、皮鞋一尘不染的男孩，优雅地迈步而入。他反手轻轻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严寒与风暴。据点内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只剩下他清脆的脚步声。
路鸣泽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纯真又邪异的微笑，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如同燃烧的熔岩，照亮了他身前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赫尔佐格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
“晚上好，博士。”路鸣泽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问候一位老朋友，他环视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巢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真是……令人心酸的落脚处。从日本黑道的至尊，沦落到西伯利亚的冰原耗子，这落差，连我都要为你掬一把同情泪了。”
“你……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赫尔佐格持枪的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退路，在这个男孩面前仿佛都成了透明的笑话。他明明已经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利用了几十年前就布置好的、绝密的克格勃遗产！
“找到你？”路鸣泽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轻笑出声，“亲爱的博士，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不是你躲在这里，而是我……允许你躲在这里。”
他慢慢向前走着，无视那黑洞洞的枪口。
“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让老鼠自以为聪明地找到藏身之处，在它以为安全的时候，再慢悠悠地走过去，欣赏它最后的惊恐与绝望——”路鸣泽的笑容扩大了，带着孩童般的残忍，“——这才是乐趣所在，不是吗？”
赫尔佐格扣动了扳机！
砰！
特制的炼金子弹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射出，直指路鸣泽的眉心。然而，在距离目标还有几十公分的地方，子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瞬间被挤压、变形，最终化作一撮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尘埃，飘散在空中。
路鸣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一分。
“为什么？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赫尔佐格崩溃般地嘶吼，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岩壁，无路可退，“我已经失败了！我失去了一切！那个叫路明非的小子不是已经毁掉了你的计划吗？！”
“路明非是路明非，你是你。”路鸣泽终于在他面前停下，仰头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狼狈不堪的老人，“我哥哥选择了他的道路，得到了他的奖赏。这很好。”
他的语气骤然变冷，如同西伯利亚万载不化的寒冰：
“但你，赫尔佐格博士。你玩弄命运，亵渎灵魂，将我的……‘重要资产’（指绘梨衣）视为实验品和踏脚石。你以为，在给我哥哥和绘梨衣的故事里制造了那么多麻烦和痛苦之后，可以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默默无闻地冻死在这片冰原上，就此一笔勾销吗？”
路鸣泽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极致的黑暗在凝聚，那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希望与生命。
“不。”他微笑着，宣判道，“欠我的债，连本带利，现在该还了。”
赫尔佐格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缕不断扩大的、代表终极虚无的黑暗，他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绝望的、不似人声的嚎叫。
几小时后，暴风雪渐渐平息。
那个隐蔽的据点依旧矗立在冰崖下，只是里面所有的仪器、所有的生活痕迹，连同那个曾经名为赫尔佐格的灵魂，都彻底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地抹去。
唯有纯净的冰雪，缓缓覆盖了门口一串刚刚留下的、朝向远方的小小脚印。
遥远的东京，正在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的路明非，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北方的星空，随即又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将那一丝莫名的悸动抛诸脑后。
阴影中的债务已然清偿，阳光下的生活，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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