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提议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选秀的消息虽未正式明发,但经由皇帝首肯、太后示意,那风声便如同生了翅膀,迅速吹遍了前朝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有适龄待选女儿的人家,自然是摩拳擦掌,四处打点钻营,盼着能一步登天,博个锦绣前程。那些家中无女或女儿年岁不符的,则或是冷眼旁观,或是暗自揣摩着这突如其来的选秀背后,深宫之中那几位最尊贵的女人之间,又进行了怎样一番较量。
翊坤宫的门槛,似乎在一夜之间又高了几分。前来请安回话的管事太监们态度愈发恭谨,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窥探。而各宫主位娘娘们前来问安时,言辞间也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试探和谨慎。
年世兰却仿佛浑然未觉,依旧每日按部就班地处理宫务,神色平静,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稳。她并未因太后的“将军”而显露出丝毫焦躁或不满,反而在皇帝因愧疚而赏下更多东西、表现出更多体贴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感激和柔顺,将一位“顾全大局、贤良隐忍”的皇贵妃形象扮演得无可挑剔。
然而,只有翊坤宫最核心的心腹才知道,这座宫殿平静的外表下,正以极高的效率运转着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
“娘娘,”周嬷嬷将一份薄薄的名单放在年世兰面前的书案上,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内务府初步拟定的、负责本次选秀事宜的主要官员名单。总管依旧是内务府大臣哈尔吉,副总管是礼部右侍郎索绰罗,皆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老人。底下具体经办采选、验看、教习的管事太监和嬷嬷,也多是寿康宫和……齐妃娘娘那边举荐的人。”
年世兰目光扫过那份名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如此。太后这是要将选秀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不过,”周嬷嬷话锋一转,低声道,“咱们的人仔细查过,负责记录存档、管理秀女名册文书的主事笔帖式里,有一个叫福安的小官,其妹夫在咱们年家大爷手下当差,颇为得力,或许……可以一用。”
年世兰眸光微亮:“可靠吗?”
“老奴已让人暗中接触过,是个心思灵透、想要上进的。只需娘娘稍示恩惠,许他前程,应可为我所用。”周嬷嬷谨慎道。
“好。”年世兰指尖在名单上轻轻一点,“不必许他太高职位,容易惹眼。就让他在那个笔帖式的位置上好好待着,我要所有经他手的秀女名册、家世背景、甚至初选评语,都能第一时间送到翊坤宫来。”
“是。还有,”周嬷嬷继续禀报,“各地旗营参领、佐领报上来的待选秀女初步名册,虽然还未正式呈送京师,但咱们通过驿站和年家旧部的路子,已经拿到了一些风声。其中……确实有几家,似乎与齐妃母家李府,以及几位和敦亲王走得近的宗室,过往甚密。”
年世兰接过周嬷嬷递来的另一张纸,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名字和家世背景,却每一个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正黄旗佐领乌雅成璧之女,乌雅氏,年十四……其母出自齐妃母家族支。”“镶红旗参领郭络罗明山之女,郭络罗氏,年十五……其父与敦亲王门下包衣佐领是连襟。”“汉军旗副都统年遐龄之女,年氏,年十六……”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年世兰的指尖猛地一顿!
年氏?!汉军旗副都统年遐龄?!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年家……竟然也有适龄待选的女子?!她怎么从未听兄长提起过?!是了,年家旁支甚多,这个年遐龄似是远房堂叔,并非兄长直系……但终究顶着“年”这个姓氏!
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年世兰脑海。太后和齐妃知不知道这个年氏的存在?若是知道,她们将其列入名单是何用意?是试探?是示好?还是……又一个恶毒的陷阱?想让年家女子入宫,分她的宠,甚至将来成为制衡她和她儿子的棋子?
而皇帝……若看到年家又有女子参选,又会作何想?是会爱屋及乌,还是心生忌惮?
“娘娘?”周嬷嬷见年世兰神色变幻,担忧地唤了一声。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指着那个名字,声音冰冷:“这个年氏,仔细查!查她父母兄弟,查她品性才学,查她与京中年府本家有无往来,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是!”周嬷嬷心中一凛,连忙记下。
“其他人也一样。”年世兰目光扫过那几个名字,“我要知道她们每一个人的详细底细,尤其是她们背后真正站着的是谁。太后和齐妃想塞人进来,本宫岂能如她们所愿?”
“老奴明白!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周嬷嬷退下后,年世兰独自坐在殿中,看着那份短短的名单,只觉得有千斤重。
选秀,果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尚未开始,便已是暗箭齐发。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沉思良久,她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提笔快速写了一封家书。信中并未多言,只例行问候兄长身体,询问侄儿功课,最后似是随意地提了一句,听闻远方堂叔年遐龄之女正值妙龄,不知品貌如何,家中可曾为其议亲云云。
她要用这封信,试探兄长的态度,也要通过兄长的渠道,去核实那个年氏的真实情况。
封好信,交给心腹太监以最快速度送出宫后,年世兰的心绪才稍稍平复。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已经开始融化的积雪。春天快要来了,选秀的日子也会一天天临近。
时间紧迫,她必须加快动作。
“颂芝。”
“奴婢在。”
“去库房,挑几匹颜色鲜亮不失稳重的苏缎,再配上一套赤金头面,以本宫的名义,给寿康宫送去。”年世兰吩咐道,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就说本宫想着开春了,太后娘娘该做些新衣裳,这点子料子不成敬意,请太后娘娘赏玩。”
“是。”颂芝虽不解其深意,但立刻应下。
太后不是要彰显她“顾全大局”的贤德吗?那她就做得更漂亮些。主动向太后示好,关心孝敬,将表面功夫做足,才能让太后和皇帝更加挑不出错处,也才能让她暗地里的动作更加隐蔽。
果然,礼物送到寿康宫,太后虽未多说什么,却也让竹息姑姑过来回赏了一盒点心,说了几句“皇贵妃有心了”的场面话。皇帝得知后,更是觉得年世兰懂事隐忍,对她又添了几分怜爱,晚间来翊坤宫时,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年世兰温婉承欢,心中却冰冷如铁。
帝王的怜爱,如同这春日阳光,看似温暖,却转瞬即逝。唯有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永不融化的坚冰。
几日后,关于敦亲王府的消息也悄然递了进来。
“娘娘,”周嬷嬷神色凝重,“咱们的人发现,敦亲王府近日确实有生面孔出入,虽做寻常护院打扮,但举止气度不像普通人,且其中一人,手臂上似乎有旧伤疤的特征,与那日在梅林和碎玉轩出现的黑影身形颇为相似!”
年世兰的心猛地一紧!
果然与敦亲王有关!
“可能确定吗?”
“暂无实证,只是特征相似。且敦亲王近日闭门谢客,但府中采买却比往日多了不少药材,其中几味……颇有些活血化瘀、治疗内伤的用途。”
年世兰眼中寒光闪烁。梅林取药、碎玉轩纵火的黑影受伤了?这是不是说明,甄嬛那边并非全无防备?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继续盯紧!特别是敦亲王福晋的动向,以及他们与宫中是否有秘密联络的渠道!”
“是!”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扑朔迷离。敦亲王、太后、齐妃、可能还有隐藏更深的人……无数条线头缠绕在一起。
年世兰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但也有一种猎手逼近猎物时的兴奋。
她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朱笔,在上面缓缓写下几个关键的名字和势力,又用线条将它们隐隐连接。
目光最终落在“选秀”二字上。
这或许不仅是一场危机,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将所有牛鬼蛇神引出洞,一网打尽的机会!
她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眼神锐利如刀。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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