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须缠上来的速度快得惊人。
林风刚将还魂草塞进怀里,脚踝就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拽,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顺着湿滑的崖壁往下滑了数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岩壁,指尖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苔藓,掌心里顿时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那些苔藓下面,竟也钻出了细小的根须,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里。
“林风!”陈雪在崖下惊呼,手里的桃木匕首已经被根须缠得密不透风。方才被匕首砍过的地方,根须非但没断,反而生出了更多的分枝,暗红色的藤蔓上渗出黏腻的汁液,滴在地上,竟将冻土蚀出一个个小坑。
林风低头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缠上他脚踝的根须足有手指粗细,暗红色的表皮下隐约能看到黑色的脉络,倒刺勾住裤腿,正顺着布料往上爬,眼看就要钻进靴筒。而崖壁上的根须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缠向他的手腕,有的勒住他的腰腹,甚至有几根细小的根须,正顺着他的脖颈往衣领里钻。
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带着一股腥甜的腐味,像是刚从坟里刨出来的烂肉。林风的头突然开始发晕,眼前的景象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陈雪的脸在崖下变得模糊,黄三太爷焦急的嘶喊也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听不真切。
“唔……”
一阵尖锐的耳鸣突然炸开,林风的视线猛地一偏,竟看到了林家村的方向。
村口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上爬满了灰黑色的老鼠,那些老鼠的眼睛都是血红的,正顺着树干啃噬着树皮,露出下面惨白的木质。而树下的石碾旁,奶奶正躺在一张破旧的竹床上,盖着的蓝布被单下,有无数个鼓包在蠕动——那是老鼠,正从被单的缝隙里往里钻,奶奶的脸蜡黄如纸,眼睛半睁着,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奶奶!”林风的心脏骤然缩紧,喉咙里发紧,几乎要喊出声来。
他想冲过去把奶奶抱起来,想把那些恶心的老鼠踩死,可身体却被根须死死缠着,动弹不得。根须勒得越来越紧,勒得他肋骨生疼,勒得他喘不过气,而眼前的景象还在变化——
画面一转,竟是村西头的废弃猪圈。爷爷被关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里,笼子的栏杆上缠着铁链,爷爷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伤痕。他正趴在栏杆上,朝着外面不停地磕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而笼子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袄的老太太,身形佝偻,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正是黑老太太!她手里拄着一根雕花拐杖,杖头的铜疙瘩在阴影里闪着冷光,看着笼子里的爷爷,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爷爷!”林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知道爷爷早就走了,可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爷爷磕头时额头撞在栏杆上的闷响,黑老太太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甚至笼子里弥漫的馊臭味,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挣扎得更厉害了,桃木剑在手里胡乱挥舞,砍断了几根根须,却有更多的根须涌上来,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根须上的倒刺划破了他的衣服,扎进皮肉里,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伤口往里渗,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沉。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崖下的陈雪。
女孩手里的桃木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她的胳膊被根须缠成了麻花,整个人被吊离了地面,脚尖离地半尺,脸色白得像纸。而在她身后,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灰衣人,身形瘦小,脸上覆盖着一层灰毛,正是之前在林家村见过的灰仙!灰仙的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血,正一步步走向被吊住的陈雪,红得发紫的眼睛里满是贪婪的光。
“不要!”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眼睁睁地看着灰仙举起短刀,朝着陈雪的脖颈砍了下去——没有血溅出来,只有一声脆响,像是砍断了一截木头。陈雪的头掉在了地上,眼睛还圆睁着,嘴唇微张,像是在喊他的名字。而她的身体则被根须缠住,像拆零件一样被撕开,碎块掉在地上,瞬间被涌上来的根须吞没。
“啊——!”
林风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胸口像是炸开了一样疼。他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那些根须,看向崖壁上还在晃动的还魂草,看向那些在幻觉里狞笑的面孔。一股狂暴的怒意从心底涌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林风!别信!是幻境!”
就在这时,陈雪的声音突然穿透了层层迷雾,像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那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劈碎了眼前的幻象。
林风猛地一怔,眼前的画面像是玻璃一样碎裂开来。
奶奶的竹床消失了,老槐树上的老鼠化作黑烟散去;爷爷的铁笼子不见了,黑老太太的身影也在阴影里淡去;崖下的陈雪好好地站着,虽然被根须缠得狼狈,却依旧紧紧咬着牙,正用没被缠住的手,拼命往他这边扔着什么东西。
是镇魂玉碎片!
之前从林三叔家找到的那半块玉,陈雪一直贴身收着。此刻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正好落在林风能够够到的地方。
“对……镇魂玉……”林风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他想起黄三太爷说过,镇魂玉能镇邪祟,破虚妄,正是这些阴邪幻境的克星!
他猛地低头,避开一根缠向脸颊的根须,腾出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抓住了那半块玉。碎片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温润的气息,瞬间驱散了不少侵入体内的寒意。
“破!”
林风低喝一声,握着镇魂玉碎片,朝着缠在脚踝上的根须狠狠划去!
“滋啦——”
玉片碰到根须的瞬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了肉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暗红色的根须瞬间僵住,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倒刺纷纷脱落,原本紧绷的藤蔓迅速枯萎,化作一截截黑色的炭条,从他的脚踝上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林风心中一喜,立刻用玉片去割缠在手腕和腰腹上的根须。凡是被玉片碰到的地方,根须无一例外都会迅速枯萎,那些钻进皮肤里的细小根须更是像被火烧一样,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短短数息之间,缠在他身上的根须就退得干干净净。林风趁机抓住绳子,手脚并用地爬下悬崖,刚落地就踉跄了几步,被陈雪一把扶住。
“你怎么样?”陈雪的声音还在发颤,手背上被根须勒出了几道红痕,“刚才吓死我了,你对着空气喊……”
“是幻境。”林风喘着粗气,低头看向怀里。那用布裹着的还魂草不知何时已经蔫了下去,深紫色的草叶变得枯黄发脆,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而那些原本在露珠里的人脸,此刻都化作一缕缕黑烟,从布缝里钻出来,在空中打了个旋,便消散了。
“这……”陈雪愣住了,“难道我们拿到的是假的?”
“不是假的。”黄三太爷从林风的肩头跳下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草屑,“还魂草的魂被灰仙的咒术勾住了,刚才那些根须和幻境,都是草里的邪祟在作祟。现在被镇魂玉破了咒,邪祟散了,剩下的才是真东西。”
林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屑。只见在枯黄的碎叶中间,静静躺着一颗黑色的种子,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泛着暗哑的光泽,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
他伸手将种子捏起来,入手微沉,没有丝毫阴冷的气息,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像是有生命在里面跳动。
“这才是还魂草的真身。”黄三太爷用爪子指了指那颗种子,“万魂坛的阴气养出来的东西,外皮都带着邪性,只有内核的种子才是真灵所在。把它埋进向阳的土里,再浇上一口仙家的血——不管是我们黄家的,还是白家、胡家的,只要是有修行的仙家血,就能破掉剩下的阴邪,让它重新发芽。”
“仙家的血……”林风捏紧了种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过程凶险,但总算没白来一趟。他看向陈雪,“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从悬崖下的阴影里涌了上来。
那风里带着浓烈的鼠臊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林风下意识地将陈雪护在身后,桃木剑重新握在手里,警惕地看向风来的方向。
风停了。
悬崖下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那些人的身形都不高,一律穿着灰扑扑的衣服,领口和袖口露出的皮肤上,隐约能看到灰黑色的毛发。他们的脸都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双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那是红色的,像两团燃烧的鬼火,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从悬崖下一直延伸到湖边,竟不知有多少。
黄三太爷的毛瞬间炸开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是灰仙……这么多……”
林风的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他知道灰仙擅长遁地和变化,可眼前这阵仗,显然不是一两只灰仙那么简单。这些“人”的站姿都一样,双手垂在身侧,身体微微前倾,像是一群蓄势待发的野兽,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这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灰衣人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覆盖着灰毛的脸,鼻子和嘴巴向前突出,正是典型的鼠相。红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风手里的种子,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黄牙。
“偷了黑老太太的东西,”他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老鼠在磨牙,尖锐而刺耳,在寂静的湖边回荡,“还想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灰衣人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鼠臊味变得更加浓烈。他们的手指关节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黑,像一把把锋利的爪子。
林风握紧了桃木剑,将陈雪往身后又拉了拉。他知道,这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悬崖上的根须虽然退了,但眼前这些灰仙,显然才是灰家真正的杀招。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个灰衣人提到了“黑老太太”——难道,这位传说中与灰家关系密切的仙家,也掺和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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