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盛车行,三间北房。
里屋。
李六爷,手里拿着几块大洋,递到和尚面前。
和尚坐在床边凳子上接过大洋,随后又从中拿出三块放到凉席上。
“六爷,外面一生瓜蛋子,想在您这买号坎。”
李六爷打着哈欠坐到床头边。
“有时候真踏马看不懂你小子。”
“妈了个巴子,你比牌九还难摸。”
“牌九最大牌,也才十二点。”
“你小子心眼多得跟鱼网似的。”
李六爷说到这里,话题一转。
“这次发哪门子善心?”
和尚揉了揉脑袋回话。
“都是苦哈哈,帮一把,指不定以后能用得着。”
李六爷闻言此话,抬起半边臀部,抠了抠自己大肠头
随即又把手放在鼻下闻了闻。
“人呢?”
和尚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吆喝一声。
“孙继业~”
屋外等待一会的孙继业,听到和尚叫他,一瘸一拐走进里屋。
李六爷看着鼻青眼肿的孙继业问话。
“想在我这买号坎,知道多少钱?”
拘谨的孙继业,半弓着腰站在一边摇了摇头。
李六爷瞟了一眼和尚,看着孙继业说道。
“还真是个生瓜蛋子。”
“一年两块半银元。”
“有变更另算。”
闻言一个号坎,每年要交两块半银元的孙继业,不敢置信看向李六爷。
李六爷看着不敢置信的孙继业冷哼一声。
“嫌贵?”
“您哪来的哪回。”
“没有这号坎,您要不拉包月,要不把车卖了。”
满脸沮丧之色的孙继业,低头沉思一会。
“我一时半会没这么多钱。”
“您要不容我拉段时间车,有了钱我在给您。”
李六爷冷哼一声。
“来我这找便宜的主,还真没一个。”
“不过呢~”
呢字被他拉了一个长尾音。
“你小子命好,碰到爱发善心的主。”
“号坎钱他替你付了。”
李六爷说完,起身从墙角箱子里,找出一个号坎。
无袖马甲号坎,背部,上面写着旺盛车行,下面一串数字。
随即他把号坎丢给孙继业。
“别丢了,不然还得花钱。”
接过号坎的孙继业,对着和尚感恩戴德。
和尚对着孙继业挥了挥手。
“门口候着,待会跟我走。”
闻言此话,孙继业拿着号坎,转身往外走。
李六爷支棱着身子,躺在床上。
“还有事?”
和尚抓了把裤裆点头说话。
“我大舅子的事。”
“铺子开了,总得有人守着。”
“我媳妇她不适合抛头露面。”
“没个知根知底的人看着,买卖也不放心。”
躺在床上的李六爷,双臂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
他想到和尚那貌美如花的小媳妇,插了一嘴。
“癞蛤蟆你踏马玩青蛙,活该被惦记。”
和尚没搭理他,接着说乌老大的事。
“让我看铺子,我也待不住。”
“这不来询磨您的意思。”
床上的李六爷放下二郎腿坐直身子。
“我闺女呢?”
“我踏马发现你小子真不是东西。”
“只听说过美人计,还从没听说过美男计。”
李六爷越说越上头,他蹲在床上,一副被气到的模样。
“可劲逮到我一人坑。”
“用个男雀(qiao)把我姑娘钓走,等两年我这家当也是您和爷的。”
“你小子,踏马的~”
和尚看着气急败坏,胡说八道的李六爷无奈回了句。
“您摆出这模样,真让我寒心。”
“小子要是惦记您家档,还用得着乌老大?”
“我要是真惦记您家当,头几年我就娶了莲姑娘。”
“接着一不做二不休,每天弄点耗子药,砒霜放您酒里,用不着两年,您就得入土。”
和尚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他话题一转说正事。
“郭大,去收债时,从人家里拿来抵偿的物件,桌子啊,棉被,手电筒,不值钱的物件,我也想收了。”
侧躺在床上的李六爷,看着和尚回话。
“真黑。”
和尚听到这两个字,摸不清头脑。
他一脸问号的表情看向对方。
李六爷,直言不讳的说出那两个字的意思。
“说你黑的跟煤球一样。”
哭笑不得的和尚,捂着脑袋起身回话,
“明儿,送您一条哈巴狗。”
躺在床上的李六爷,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直到他摸到额头上褶皱的皮肤,才反应过来。
当他想骂人时,和尚已经走出卧室。
“狗东西~”
院子里,和尚坐上洋车。
“北锣鼓巷。”
已经穿上号坎的孙继业,应声拉上洋车开跑。
天快黑时,和尚站在自家大门口,把一块大洋,扔到车坐上。
“这几天,自个跑,我弄好了,你再过来干活。”
站在洋车边,弓腰的孙继业,满眼疑惑的表情,看着和尚腋下的包裹。
他心想着,这包裹什么时候出现的。
和尚挥了挥手,转身推开自家大门。
东厢房听到动静的乌老三,拿着书本走出屋。
“姐夫回来了。”
随后他又冲着正房喊道。
“姐,姐夫回来了。”
和尚夹着包裹,做出压手动作。
“嚎嚎啥~”
随后他迎头碰到,走出房门的媳妇。
和尚对着自己媳妇,点了点头走进中堂。
“忙你的去。”
“我回屋躺会~”
里屋乌小妹伺候着他脱衣服。
等人出去后,和尚才打开包裹。
黑布包裹,一层一层又一层被打开后。
里面金银珠宝一大堆,和尚又从腰间抽出,王八壳子手枪放到床上。
五条成卷包好的大洋,七八条小黄鱼。
珍珠项链,玛瑙翡翠扳指,宝石戒指,大金镯子,还有一沓美刀。
和尚把一沓美刀拿在手里拍了拍。
随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
他撕开信封,掏出信纸。
和尚皱着眉头看着信纸上的字。
磕磕碰碰看了一会,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此时和尚猛然放下信纸,嘴里无意识的嘀咕起来。
“杀错人了~”
和尚心里有点慌,他收拾好金银细软,拿着信纸走到堂屋。
“媳妇帮我看看信。”
光着膀子的和尚,手里拿着信纸走到乌小妹面前。
坐在八仙桌边的乌小妹接过信纸,开始念信。
当他听到乌小妹口中,又是同志,又是某某书记时,额头都开始冒汗。
乌小妹念完后,和尚心里舒了一口气。
搞了半天是中统汉奸,向八路写的投诚书。
字没认全的和尚,听到八路,同志,政委这三个词,紧张了半天。
松了一口气的他,把信拿回来,走回里屋。
乌小妹一头雾水的模样,搞不明白和尚玩的是哪出。
心里没压力的和尚嘴里哼着京剧小曲,调戏一把媳妇。
“哩个浪里,咚咚锵~”
“小娘子,这身段娇柔如蛇~”
随即他摸了一把乌小妹细腰。
在他媳妇错愕的眼神中,和尚踏着老生步伐,拎着信纸走回里屋。
红了一把脸的乌小妹,缓过神接着纳鞋底。
里屋,和尚爬到床底下,撬起两块青石板,把坑里铁盒子打开,随即把金银细软手枪放进去。
完事后,和尚拿着一千美刀,走回中堂。
纳鞋底的乌小妹,看到自己男人又出来正想说话,却被和尚堵住了口。
他把一千大洋,盖在自己媳妇嘴上,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说话。
“小娘子~”
“跟大爷我乐呵乐呵~”
“伺候好爷,这些钱都给你~”
乌小妹看着不正经的他,直接推开和尚的手。
“大白天的~”
太阳落山时,从床上下来的乌小妹,对着床上精神萎靡的和尚嘲讽起来。
“呦呵,这位爷,您那股子劲呢~”
“您不是说要学诸葛亮,七擒孟获。”
“您这才擒了三回,后面四回您打算几时擒?”
躺在床上被自己媳妇嘲讽的和尚,扭过头装死狗。
光着屁股穿好上衣的乌小妹,看到在床上装死狗的和尚,突然想逗逗他。
和尚看着自己媳妇犹意未尽的模样,吓的一激灵。
他如同一个被壮汉凌辱的小姑娘,蜷缩在床角,抱着身子求饶。
“媳妇,快到饭点了。”
“我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
满足自己恶趣味的乌小妹,坐起身穿裤衩子。
随即给了和尚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出息~”
日子一天天过。
清晨。
悬山顶?的屋脊上,瓦片如同整齐排列的鱼鳞。
一群麻雀站在屋顶上,叽叽喳喳如同开大会,嘈杂的鸟鸣声,吵醒了熟睡的人们。
和尚从架子床上睁开眼。
搂着他睡觉的乌小妹,如同八爪鱼一般,把胳膊腿搭在他身上。
热一头汗的和尚,下床找水喝。
被他打扰睡眠的乌小妹,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让她不自觉用手遮挡眼睛。
相同的清晨,一家人过着大同小异的生活。
一锅米汤,几张烙饼,一碟咸菜,四个咸鸭蛋,就是和尚他们一家人的早餐。
饭桌上,和尚边吃边安排工作。
他拿着筷子,撅着咸鸭蛋黄。
“大舅子,今个别出车,去找几个小工,把倒座房开两大窗。”
“玻璃柜,衣裳架什么的,这两天弄齐。”
乌老大,咬了一口烙饼,点了点头。
和尚一副享受的表情,嘴里含着粘有咸蛋黄的筷子头。
“对了,南锣鼓巷这片区域的铺霸,你这几天拉车有没有碰到?”
乌老大,端着碗喝了一口米汤过后回话。
“见过两次,花名山豹,每天大清早会领俩啰啰巡街。”
“你转一圈,准能碰到。”
一旁的乌小妹,时不时给三个男人碗里夹点咸菜。
四九城,五行八作,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
四大城区,有四大流氓头子称四霸。
车行有车霸,掏粪工有粪霸,收保护费的有铺霸,送水工有水霸。
和尚问的就是南锣鼓巷的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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