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踏入沈府朱门的那一刻,檐角铜铃轻响,风从廊下穿堂而过,卷起几片残叶。她抬眸望向那块斑驳却依旧挺括的“沈府”匾额,指尖轻轻拂过袖口暖炉上凸起的纹路——那是三年前春棠亲手刻下的梅花暗纹,如今已微微褪色,却依旧清晰如初。
门房低头退至两侧,不敢多言。她缓步穿过影壁,青石板上的水渍尚未干透,倒映出她身后的四婢身影:春棠捧着账册,夏蝉腰间软剑隐于衣摆之下,秋蘅药箱未离手,冬珞手中舆图半露一角。她们的身影与记忆中重叠又分离,仿佛时光从未将她们真正带走。
正厅方向传来脚步声,急促却不慌乱。沈微澜还未站定,便听一声冷哼自左侧回廊传来。
“这不是我们沈家的嫡长女么?”
沈仲文立在月洞门前,一身藏青团花直裰,面容清瘦,眼角含霜。他身后站着几个族中旁支子弟,皆面带讥诮,目光在沈微澜身上来回扫视。
“侯府弃妇也敢回来?”他踱步上前,语气讥讽,“你这一走,便是三年。侯府不养闲人,沈家也不养废物。”
沈微澜神色未动,只淡淡道:“二叔安好。”
“安好?”沈仲文冷笑,“我如何能安好?你父亲病中,你不在床前侍奉;你母亲灵前,你未曾洒一滴泪;如今和离归来,还妄想住进蘅芜水榭?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寂静无声。仆从们纷纷低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沈微澜垂眸,片刻后抬起眼来,目光如雪落寒江。
“我自然是沈家的女儿。”她语调平静,却字字清晰,“蘅芜水榭是我幼时所居,亦是我父亲亲自为我题匾之处。若说我不配,那便请二叔告诉我,沈家还有谁,曾得父亲亲手赐名、题匾?”
沈仲文面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你……”
“若说孝道,我虽未在父亲病榻前侍奉,但三年来每月皆有药材、医方送至府中,由太医院老御医亲自审阅开方。”沈微澜继续道,声音不疾不徐,却如春风化雨般渗透人心,“至于母亲灵前,我曾托人代祭,并焚香三炷,以表哀思。”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沈仲文及身后众人,最后落在那扇通往水榭的小门上。
“今日我归,非为争权夺利,只为守我沈家根基。”她说罢,迈步向前,步伐稳健,不容阻挡。
沈仲文咬牙欲言,却被夏蝉一步跨前挡住去路。她并未拔剑,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堵无形之墙,令他再难开口。
沈微澜径直走入水榭,脚踏上那条熟悉不过的回廊。木阶微微吱呀作响,似在低语旧年往事。她推开中堂门扉,尘埃在阳光下飞舞,墙上那幅《秋江独钓图》仍挂于原处,画轴泛黄,边角微卷,却依旧苍劲有力。
她缓步走近,伸手拂去浮灰,露出画中孤舟独立、江天辽阔的景象。
“此画,是父亲在我十岁那年命人所绘。”她缓缓道,声音不大,却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他说,‘画中人虽孤,却傲然不屈,正如你将来,纵使风雨满楼,也要立得住脚跟’。”
她转身,看向随后跟进的沈仲文等人,目光沉静如水。
“二叔觉得,这是败笔么?”
沈仲文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既已失侯府之位,又能做什么?”
“我能做的,远比二叔想象得多。”沈微澜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话音刚落,春棠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卷账本。
“这是江南锦绣庄近三个月的流水账目。”她道,“奴婢已重新整顿账务,剔除虚报损耗,并与三家新织坊签订契约,预计年底可增产两成。”
沈仲文眉头微皱,接过账本翻看几页,脸色略显惊讶。他知道,这账本若真属实,那江南锦绣庄的利润将翻倍不止。
“此外,”冬珞接着开口,声音冷静,“京郊良田已购置完毕,共八百亩,皆属上等水田,另有三处山林地契,皆以‘衡’字号秘密登记,待时机成熟即可启用。”
“衡字号?”沈仲文心头一震,那可是沈家早年用于安置暗线的密号。
“不错。”冬珞点头,“属下已布下暗桩,随时可调动。”
“至于我……”秋蘅上前,手中药箱轻叩案几,“奴婢已查明,沈府几位老管事近日频繁出入‘杏林阁’,其中一人曾私下拜访一名江湖游医。经查,此人擅长调配慢性毒物。”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惊。
沈微澜却神色不动,只淡淡道:“杏林阁……有趣。”
“夫人。”夏蝉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铁,“奴婢已练成‘流萤十三式’,并改良了原有剑法,若有宵小意图加害沈家,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话音落下,手中软剑轻轻一抖,剑光如萤火掠过,映亮了众人脸色。
沈仲文怔在原地,久久未能言语。
他原以为沈微澜不过是个被侯府抛弃的弱女子,如今看来,她带来的这四个丫鬟,竟个个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你们……”他终是忍不住问出口,“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们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春棠答得干脆,“也是她的臂膀。”
“夫人说过,沈家要立足京城,靠的不只是门第,更是实力。”冬珞补充,“而这实力,我们已备好了。”
沈微澜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不见笑意。
“二叔,我说过,若有朝一日我再回来,便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她缓缓道,“如今,我回来了。”
沈仲文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深深看了沈微澜一眼,转身离去,脚步沉重。
厅内一时寂静无声。
“夫人。”春棠低声唤道,“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沈微澜缓缓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目光如晨曦初照。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准备好过。”
马车外传来熟悉的敲击声,是老车夫敲打车辕的节奏——这是沈家旧日联络信号之一,意味着“前方有异”。
沈微澜起身,走向窗前,拉开帘子的一角。
远处,沈府高墙之外,隐隐可见数道黑影穿梭于街巷之间,动作迅速,显然是训练有素之人。
她心中一凛,却未动声色。
“冬珞。”她低声道,“查他们的来历。”
“是。”冬珞应声而出,身形如雪落无声。
沈微澜转身,目光扫过余下的三婢,声音坚定:
“沈家风雨将至,我们,不能退。”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句压低的惊呼:
“小姐!不好了,有人在沈家大门前张贴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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