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响过,槐香村的泥土里钻出了第一茬嫩草。酒坊后的樱桃树抽出了新枝,粉色的花苞鼓鼓囊囊,像憋着一冬的心事,就等春风一吹,便要炸开满树的烂漫。
哑叔坐在酒坊门口的石凳上,手里摩挲着那枚磨平了棱角的山楂木章。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皱纹里藏着的,是大半个世纪的风霜——从年轻时背着竹篓上山采野枣,到看着槐生接过樱木牌,他的一生,几乎都浸在这酒香里。
“哑爷爷,韩奶奶来了。”槐生扶着韩立走进来,她的背更驼了些,手里拄着根山楂木拐杖,是槐生照着哑叔那根樱木拐杖做的,杖头雕着颗小小的野枣。
韩立在石凳上坐下,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山楂糕,递了块给哑叔:“尝尝,按二婶子当年的方子做的,就是糖放得少了些,怕你牙口受不了。”
哑叔接过山楂糕,咬了一小口,甜里带着酸,像极了年轻时酿的第一坛野枣酒。他指了指酒坊深处,那里新酿的樱花酒正在陶缸里沉睡,缸口的红布绣着朵并蒂的樱花和野枣,是槐生的媳妇绣的,说“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一、老物件里的时光
小石头在整理酒坊的库房时,翻出了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石头当年的账本,纸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十月初九,采野枣八百斤、桂花三十斤,参与乡亲二十八人,笑声三箩筐。”
“爹,你看这!”小石头举着账本跑去找石头,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摇着把旧蒲扇,扇面上画着老槐树,是张老师当年的手笔。
石头戴上老花镜,一页页翻着,手指在“法国订单五千坛”那行停了很久,忽然笑了:“那时候以为五千坛是天大的数,现在看来,不过是酒坊一个季度的量。”他指着“笑声三箩筐”那行,“还是这个金贵,现在想找那么多凑在一起笑的人,难喽。”
这话传到祠堂时,二婶子的儿媳妇正在教妇女们做樱花糕,闻言笑着说:“这还不容易?等槐生的新酒出缸,咱摆几桌,让老少爷们都来尝尝,保准笑声比当年还多。”
说干就干。新酒出缸那天,酒坊的院子里摆开了流水席,蒸槐花糕的热气、野枣酒的醇香、孩子们的嬉笑声混在一起,漫得半个村子都是。韩立坐在主位上,看着槐生给哑叔倒酒,看着小石头给石头夹菜,忽然觉得,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是当年的年轻人,如今已鬓发斑白,而当年的孩童,已接过了酿酒的木勺。
二、远方的信与近处的暖
松本先生的信是托人捎来的,信封上贴着京都的樱花邮票,里面夹着张照片:他站在京都的山楂树下,树已经长得比人高,枝头挂着青涩的果子,像极了槐香村的模样。信里说,他身体不大好,今年怕是来不了了,但让孙子带了些新采的樱花,说“撒在新酿的酒里,就当我还在你们身边”。
槐生把樱花小心地收进陶缸,往里面倒了些刚出缸的野枣酒:“等松本爷爷的孙子来,让他带回去一坛,就说是我替他酿的樱花野枣酒。”
哑叔在旁边听着,忽然往缸里扔了颗野山椒,是他去年晒干的,辣劲十足。槐生笑着摇摇头:“哑爷爷还是老样子,总爱往酒里加这个。”却也没捞出来,他知道,这是哑叔的心意——让远在京都的人,也尝尝槐香村的“劲”。
巴黎的皮埃尔也来了信,说他的孙子在筹备“百年酒坊展”,想把槐香村酒坊的老陶缸、旧账本都拿去参展,“让全世界看看,一个中国乡村的酒坊,如何酿出跨越百年的味道”。
“陶缸可以送,账本得留着。”石头在电话里跟小石头说,“那上面记的不只是数字,是咱村的根,不能随便给人。”
最后,槐生选了个用了三十年的陶缸,缸壁上还留着哑叔当年盖印的痕迹,又抄了本账本的副本,让小石头带去巴黎。“真迹得留在村里,”他说,“就像人老了要落叶归根,老物件也得守着自己的地。”
三、酒里的岁月长
重阳节那天,村里给老人办了场宴。哑叔喝了半杯野枣酒,脸颊泛起红晕,像个喝醉的孩子。他拉着槐生的手,往酒坊后面的山坡走,那里栽着片新的山楂林,是他去年亲手栽的,苗是从当年那棵老山楂树上嫁接的。
哑叔指着最粗的那棵苗,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槐生,意思是“我走了,还有你,这树,这酒,都得好好守着”。
槐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新刻的木章,上面是“槐香酒坊”四个字,旁边刻着三个人的名字:哑叔的“哑”,韩立的“立”,还有他自己的“生”。“这是第五代的章,”他把木章放在哑叔手里,“等将来我老了,就传给小石头的儿子,让他知道,这酒坊的根,是一辈辈人用手、用心扎下去的。”
哑叔握着木章,粗糙的指腹划过三个名字,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滚下两滴泪,滴在新栽的山楂苗上,像给这株新苗,浇了勺最珍贵的水。
夕阳把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酒坊的炊烟在远处袅袅升起,新酿的酒香混着山楂的甜,漫过山坡,漫过老槐树,漫向很远的地方。韩立站在酒坊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石头第一次送酒去县城,雪地里陷进的牛车,哑叔递来的热米酒,还有祠堂里那盆烧得旺旺的炭火。
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子,早已像野枣酒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发酵,酿出了最醇厚的滋味。而这滋味里,有汗水,有牵挂,有传承,还有一辈辈槐香村人,对土地最朴素的敬畏,对日子最踏实的期盼。
风吹过樱桃树,花苞轻轻摇曳,像在应和着这满村的酒香,这悠长的岁月。而那坛坛藏在时光里的酒,还在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被启封的那天,把槐香村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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