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带来一丝寒意。
静心苑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照歌半躺在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刚才张嬷嬷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一个被顽疾折磨多年,久病难医的人。
在突然看到一丝希望后,那丝希望便会成为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无论这根稻草看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她都会死死抓住。
她根本不怕张嬷嬷不来找她。
她给出的法子,是治标不治本的缓兵之计。
能让张嬷嬷尝到甜头,却无法根除病痛。
这就好比给你了瘾君子第一口,由不得她不来求第二口。
这枚棋子,算是落下了。
……
与此同时,丞相府最华丽的锦绣阁内,气氛却凝重如冰。
名贵的香炉里熏着安神香,却压不住一室的惶然。
“啪!”
一只上好的白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云晚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端庄的仪态荡然无存。
“不是说那药万无一失吗?为什么她还能活着回来!还…还敢在及笄宴上那般羞辱我!”
庶妹云妙语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缩在继母柳氏的身后,哭哭啼啼。
“母亲,姐姐,那个贱人…她绝对不是云照歌!”
“她一定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什么都知道,她看着我笑,她说…她要回来亲手熬汤给我喝……”
一想到云照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云妙语就抖得不成样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
丞相云敬德一拍桌子,脸色铁青。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现在已经是圣上亲封的安和公主,是板上钉钉要去和亲的人!”
“这几日使臣团就要过来迎接,你们谁敢在这时候让她出事?要是毁了我的官帽,我让你们好看!”
比起女儿们的惊慌,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官声和脸面。
柳氏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慌,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老爷说的是,事已至此,想再动她是行不通了。”
“但她既然要去北临,那这条路,是生是死,就由不得她了。”
她看向云敬德,压低了声音。
“老爷,和亲的队伍里,总会有我们自己的人。”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或是山林悍匪。”
“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说不清,不是吗?”
云敬德的眼睛一亮。
对啊,只要人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就这么办!”他立刻拍板。
“从现在起,把静心苑给我看死了!不许她踏出院门半步!”
“一日三餐派人送去,等和亲的队伍一到,立刻把她塞上马车送走!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孽障!”
一场针对云照歌的阴谋,在几人的密谈中迅速成型。
他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
却不知,他们眼中的笼中鸟,早已准备好要捅破这个天。
夜更深了。
一道纤弱的身影叩响了静心苑的房门。
“小姐,是奴婢,春禾。”
云照歌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
她面黄肌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和干净的布巾,看到云照歌安然无恙,眼圈瞬间就红了。
云照歌打量着她。
在原主的记忆里,春禾是她母亲当年带进府的丫鬟的女儿。
也是这偌大的丞相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原主被带走时,春禾因拼死阻拦,被打断了一条腿,关进了柴房。
“你的腿……”云照歌看着她还微跛的左脚。
春禾赶紧摇头,把盆放下,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奴婢没事!奴婢听说小姐回来了,就…就…”
“好了,别哭了。”
云照歌不由得放缓了声音,“从今天起,你跟着我。”
春禾一愣,随即狂喜,重重点头。
“是!奴婢誓死追随小姐!”
“傻丫头。”
云照歌点了点头,她现在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为她办事。
“我需要一些东西,你记一下,找个时间给我准备好”
她凑到春禾耳边,低声说出几样药材和物品的名字。
春禾越听,脸色越白,这些东西…有些听起来好像是剧毒之物。
但她看着云照歌那双沉静的眼睛,没有问一个字,只是用力点头。
“奴婢记下了!小姐放心。”
看着春禾离去的背影,云照歌眼神微暖。
这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吧。
但光靠一个丫鬟,效率太慢。
她需要主动出击。
云照歌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夜行,如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
避开丞相府的巡逻家丁,直奔府中药房。
对一个顶尖军医来说,别人的药房,就是她的军火库。
药房大门挂着铜锁,对她而言形同虚设。
一根从发髻上取下的银针,轻轻一拨,“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闪身而入,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她没有半分迟疑,目光精准地扫过一排排药柜。
“鹤顶红……有了。”
“断肠草……不错。”
“还有这个,七步倒,量足。”
她如同经验老到的猎人,快速搜刮着自己的“弹药”。
每样只取少量,用油纸包好,分门别类地藏入怀中。
除了剧毒之物,一些名贵的补品,如百年人参、上等血燕,她也没放过。
这些,都是钱。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盒子上竟也带了一把小巧的锁。
越是珍藏,东西越好。
她再次用银针开锁,一股奇特的异香飘出。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通体乌黑、状如枯枝的植物。
“黑玉血蛛?”云照歌眼神一凛。
这可是失传已久的奇毒!
中毒者不会立刻死亡,而是浑身精血被一点点吸干。
最终化为一具干尸,死状极其恐怖。
没想到丞相府竟有这种东西!
这可是个好宝贝啊。
云照歌毫不客气地将其收入囊中。
满载而归,她悄无声息地回到静心苑。
外面的家丁还在尽忠职守地“看守”着一座空院子。
次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云照歌一夜未眠,却精神抖擞。
她盘腿坐在榻上,调整着内息。
这具身体太过羸弱,底子太差。
昨夜就出去了几刻钟,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叶千的记忆里有全套的调养心法,能够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一定状态。
虽然不是最好,但是面对当下情况来说,足够了。
不一会儿。
管家带着几名仆人前来,送来了早膳,和一份嫁妆清单。
云照歌接过那薄薄的纸,扫了一眼,笑了。
上等绸缎十匹,变成粗布二十匹。
名贵珠宝首饰一套,变成镀金头面两支。
压箱底的银票,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柳氏这是想让她穿着一身破烂,身无分文地去北临送死。
“怎么?公主殿下对这份嫁妆不满意?”
管家特意咬重了公主殿下这几个字。
皮笑肉不笑地问,态度已然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
云照歌将那份清单随手一扔,拿起桌上的笔墨,取过一张新纸。
“只是,母亲考虑得不够周全,女儿斗胆,为她补充几样。”
她笔走龙蛇,很快,一份新的清单跃然纸上。
“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珍贵药材一箱。”
“城南旺铺三间,京郊良田百亩。”
“柳氏陪嫁中的那尊前朝血玉珊瑚摆件。”
“云晚晴首饰盒里那支七宝琉璃簪。”
……
她每写一样,管家的眼珠子就瞪大一分。
当看到最后一样时,他已经快要厥过去了。
这是嫁妆清单?
这分明是敲诈信!
而且刀刀都捅在夫人和大小姐的心窝子上!
“你……你疯了!”
管家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
“我疯没疯,你很快就知道了。”
云照歌将那张写满“勒索”的纸递给他,笑容和煦。
“把这个,交给我的好父亲。告诉他,日落之前,我要看到单子上的所有东西。否则…”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那碗原封未动的白粥,汤匙轻轻搅了搅。
“我就端着这碗粥去宫里,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及北临使臣的面。告诉他们,丞相府不仅苛待和亲公主,还逼我服毒,让我以死明志,绝不和亲。”
“你说,到时候,是丞相府满门抄斩?还是嫡姐云晚晴被绑上和亲的马车?”
“哦,对了”
云照歌笑的一脸灿烂。
“我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丞相府上下,包括我的父亲大人怕不怕呢?”
管家像被一道雷劈中,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此刻却重如千钧。
他看着眼前这个浅笑盈盈的二小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
这分明是条要吃人的美女蛇啊!
喜欢权倾凰图:毒妃谋天下请大家收藏:(m.xunmishuwu.com)权倾凰图:毒妃谋天下寻觅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