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巫凡和阿洛紧紧依偎在角落,仰着头,目光死死盯着穹顶上那个被陈胜轰开的不规则洞口。灰尘仍在簌簌落下,在幽蓝色的菌光中形成一道道迷蒙的纱幔。洞口之外透下的光线并非阳光,而是一种更加晦暗、带着些许青灰色的微光,这让他们心中更加不安。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她们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以及灰尘落地的细微声响。陈胜离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在这种未知的恐惧中,仿佛过去了几个时辰。
“陈胜……上面到底怎么样了?”巫凡忍不住再次低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阿洛也紧紧抱着重新跳回她怀里的灰毛,小家伙似乎也感知到气氛的紧张,乌溜溜的眼睛同样望着洞口,一动不动。
终于,陈胜的声音再次从洞口传来,那声音仿佛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带着一种奇特的嗡鸣和……一种极力压抑着的震惊:
“巫凡,阿洛……”
“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安全吗?”巫凡急忙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陈胜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所慑,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
“我看不清全貌……这里的光线很怪,像是……像是很多东西自己在发光,但又照不远。” 他的语速比平时慢,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但是……这下面……我们刚才待的这个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透过洞口传来,都带着一丝颤抖:
“这下面,根本不是什么孤立的石室或者山洞……它,它好像只是……只是其中一间。”
“什么其中一间?”巫凡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石室!像这样的石室!”陈胜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语气,“很多!非常多!一眼……一眼望不到头!”
他似乎在移动,声音的方向略有变化,仿佛在环顾四周:“我站在……站在一条巨大的、看不见尽头的石头‘走廊’上,脚下踩着的就是我们这个石室的‘屋顶’,它就像……像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头盒子,被嵌在了这条走廊的地面里!而这样的‘盒子’,沿着这条走廊,左右两边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黑暗里!上面……上面也是无尽的黑暗,看不清顶,只有一些零星的光点在闪烁,像是镶嵌在黑夜里的丑陋星辰……”
他的描述零碎而震撼,试图将一幅超越想象的图景传递给下面的两人。
“除了石室……还有什么?”巫凡的声音也开始发颤,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骇人的景象。一座如此宏伟的石室,竟然只是无数相同单元中的一个?这地宫的规模,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有……雕像,非常巨大的雕像,立在更远处的黑暗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像山一样……还有……桥?好像是石桥,连接着一些特别巨大的‘盒子’……空气里有……有一种很难闻的味道,比下面更浓,像是……铁锈、腐烂的东西,还有一种……香火熄灭后很久的那种冷灰味……”
陈胜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每一个词都让巫凡和阿洛的心沉下去一分。这绝非善地!
“你们别动!”陈胜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决,“这‘走廊’很宽,暂时没看到别的东西。我想办法拉你们上来!待在这里太被动了!”
上面传来陈胜来回走动和摸索的声音,似乎在寻找可用的工具或方法。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无奈:“找不到绳子之类的东西……看来只能把洞口再弄大些,我直接带你们上来。你们退后,捂住头!”
巫凡和阿洛立刻照做,退到更远的角落。
上方的陈胜似乎凝聚了更强的力量,伴随着几声更加沉闷的轰击,更多的碎石和块状物从洞口落下,整个石室都仿佛在震动。洞口被扩大了一倍有余,足够一人轻松通过。
灰尘渐渐沉淀,陈胜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边缘,他向下伸出手:“巫凡,你先来!踩着墙上那些坑爬上来,到顶了我拉你!”
巫凡定了定神,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凭借陈胜之前在墙上留下的踏脚坑,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她的动作远不如陈胜迅捷,但好在那些坑洞提供了足够的支撑。快到顶部时,陈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提了上去。
将巫凡安置在洞口旁相对安全的位置后,陈胜又如法炮制,将阿洛和灰毛也拉了上来。
三人一鼬,终于齐聚于这所谓的“巨大走廊”之上。
当他们真正站在这条“走廊”上,亲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才深刻体会到陈胜刚才言语中的震惊是何等苍白。
他们脚下,是宽阔得足以并排行驶数辆马车的石质通道,表面粗糙,布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而通道的两侧,如同陈胜描述的那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个个巨大的、方形的“石盒”,每一个都和他们刚才脱身的那间“石室”大小相仿,严丝合缝地嵌入地面。这些“石盒”排列得无比整齐,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黑暗之中,仿佛没有穷尽。
空气中弥漫着陈胜所说的混合气味,更加浓郁,令人作呕。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庞大的阴影轮廓,像是建筑的废墟,又像是巨型的雕像,沉默地矗立在无边的黑暗里。头顶上方,是高不可攀的穹隆,一些零星的、散发着青灰色或惨绿色光芒的苔藓或晶石点缀其上,如同垂死的星辰,提供了这地狱般空间唯一的光源。
“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巫凡声音干涩,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所有的理解和想象。
陈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他们刚刚爬上来的那个“石盒”。他拉着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边缘走了一段,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观察。
当他们走到这个“石盒”的侧面一端时,借着远处微弱的光芒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他们终于看清了——
这个巨大“石盒”的一端,并非完全与走廊齐平,而是有一个微微凸起的、更加厚重的结构,上面似乎雕刻着模糊的、巨大的图案,因为年代久远和灰尘覆盖,难以辨认具体内容。但其整体的形状……
像极了棺椁的头部!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三人!
他们刚才被困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石室!
那是一个……一个巨大无比的……石棺?!
而这个望不到尽头的“走廊”两侧,那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石盒”……难道全都是……棺椁?!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墓宫之中,脚下踩着的,是埋葬着无数未知存在的巨大棺椁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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