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被带走后的两天,青石镇政府大院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每个人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声音压低八度,就连平日里最爱八卦的几个大姐,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埋头干活。
这是一种暴风雨后的寂静,寂静之下,是暗流涌动。
陈默的感受最为直观。他脑海中的人情账本,像是经历了一场牛市,之前那些灰暗的负值、冷漠的零值,此刻都争先恐后地翻红,变成了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
【张三,对您人情值:15(敬畏)】
【李四,对您人情值:20(示好)】
【王五,对您人情值:10(恐惧)】
他端着水杯去开水房,一路上至少有五个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脸上堆着的笑容比菊花还灿烂。党政办的小李更是殷勤,不等陈默动手,就抢过他的杯子,麻利地泡上新茶,还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包没拆封的“特供”烟。
“陈助理,您尝尝这个,我托我二舅从省里带的,劲儿不大,香!”
陈默笑着收下,他知道,这不是一包烟,而是一份新的“投名状”。
他扳倒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副镇长,而是一棵在青石镇盘根错节了十几年的大树。树倒了,猢狲们自然要寻找新的枝头。而他,就是那个看起来最粗壮、最有潜力的新枝。
周五上午,镇领导班子例会照常召开。
这是王建军出事后的第一次班子会,会议室里的气氛比外头的大院还要凝重。剩下的几位副镇长和委员们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活像一尊尊泥塑的菩萨。
陈默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刘镇长右手边第一个,这是一个极其显眼,也极其微妙的位子。过去,这里坐的是常务副镇长。
刘镇长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陈默身上,那笑容依旧和煦,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同志们,长话短说。关于王建军的问题,县纪委已经成立专案组,我们镇要全力配合调查,任何人不得隐瞒、不得包庇!”他先定了调子,语气严厉,“这件事,也给我们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伸手必被捉,谁屁股底下不干净,最好自己赶紧擦干净!”
会议室里温度仿佛降了好几度,几个委员悄悄挪了挪屁股,坐得更直了些。
“经镇xx研究,并向县委组织部报备,决定对班子成员分工进行临时调整。”刘镇长顿了顿,拿起一份文件,“任命陈默同志为镇长助理,暂时接管农业、扶贫开发办公室、农技推广站等工作,直到县里有新的人事安排。”
此言一出,几道复杂的目光立刻射向陈默。有惊讶,有嫉妒,但更多的是忌惮。
镇长助理,虽然行政级别没变,但“助理”二字,意味着他成了刘镇长的“自己人”,正式从一名普通干部,迈入了领导班子核心圈。更关键的是,他接管的是王建军留下的权力真空,那可是镇里油水最足、最能出政绩的一块肥肉。
二十多岁的镇长助理,在青石镇的历史上,闻所未闻。
“我反对。”
一个沉闷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分管工业和安全生产的副镇长——赵立德。
赵立德五十出头,头发微秃,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镇里是出了名的老资格,素来以“讲原则、重规矩”自居。他主管的领域和王建军井水不犯河水,两人私交也一般,所以王建军倒台,对他影响不大。
此刻,他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像个正在扞卫真理的斗士。
“刘镇长,我不是对陈默同志有意见。”赵立德开口,先把自己摘干净,“陈默同志年轻有为,能力突出,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凡事都要讲规矩,讲程序。我们的班子分工,是有明确规定的。让一名非xx委员的同志,直接负责这么重要的几个部门,这在组织程序上,是否合规?”
他顿了顿,又抛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还有,那个‘农业创新试点’项目,据我了解,启动资金高达十万元,这笔钱,似乎没有经过我们班子会议的集体讨论和表决吧?直接从预备金里划拨,这不符合财政纪律。今天可以为了一个项目破例,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为了别的项目开更大的口子?规矩一旦破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他既不攻击陈默的人品,也不否认他的功劳,单单从“程序”和“规矩”上发难。这就像是打蛇打七寸,精准地戳中了体制内的要害。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默和刘镇长身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老资格在敲打新贵,也是对镇长权威的一次试探。
刘镇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陈默。他想看看,这把被他亲手磨锋利的刀,除了能捅人,会不会格挡。
陈默从始至终都静静地坐着,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等赵立德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拿起面前的笔记本,翻开一页。
“感谢赵镇长对我的关心,也感谢您对镇里规章制度的维护。”他先礼后兵,姿态放得很正,“关于程序合规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下赵镇长。根据《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第六十八条,乡、民族乡、镇的人民政府在工作中遇到重大问题,须经镇长会议或者镇长、副镇长联席会议讨论决定。我接管农业工作,是刘镇长在xx会上提议,并向县委报备的临时举措,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目的在于尽快稳定局面,挽回王建军贪腐造成的恶劣影响。我想问问赵镇长,您觉得,是稳定大局重要,还是抱着某些陈旧的条条框框,任由工作停摆、民怨发酵重要?”
他的声音不大,但逻辑清晰,字字都带着力道。
赵立德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反应如此之快,还把法律条文搬了出来。
陈默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至于那十万块钱,赵镇长可能有所不知。这笔钱,动用的是镇长预备金。根据我们青石镇的财政管理细则,五万元以下的预备金支出,由镇长审批即可,五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需向报备。刘镇长动用这笔钱,程序上完全合规。还是说,赵镇长认为,刘镇长没有这个权力?”
他轻轻一句话,就把皮球踢给了刘镇长,顺便还给赵立德挖了个坑。
赵立德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连忙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您只是关心则乱。”陈默替他把话说完,脸上露出一丝善解人意的微笑,“我理解。不过,说到规矩,我这里也有一笔账,想和赵镇长,和在座的各位领导探讨一下。”
他将笔记本转向众人。
“王建军负责的扶贫猪崽项目,两年时间,总计投入扶贫专项资金一百二十万元。按照他的‘资源再分配’法,至少有六十万资金被贪墨。而我负责的试点项目,投入十万,培育出的‘青黑一号’,不仅生长速度、抗病能力远超所谓的‘良种猪’,其料肉比更是低了一倍不止。简单计算一下,如果全镇推广,一年至少能为养殖户节省饲料成本三十万元以上。”
陈默放下笔记本,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赵立德身上。
“所以,赵镇长,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规矩’,究竟是您的‘程序规矩’,还是让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让国家资金不再流失的‘民心规矩’?我承认,我做事可能有时候不那么‘循规蹈矩’,但我的规矩只有一条——谁想砸老百姓的饭碗,我就先砸了他的铁饭碗!”
“说得好!”
刘镇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带头鼓掌。
他看向陈默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意。这把刀,不仅锋利,还有自己的思想,知道什么时候该藏,什么时候该亮。
会议室里,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最后变得热烈起来。赵立德坐在那里,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如坐针毡。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会,而是在被公开处刑。陈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头晕眼花。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下口。跟陈默辩论“民心”,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刘镇长等掌声停下,才笑着摆了摆手,做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有不同意见是好事嘛,说明我们班子有活力!立德同志讲程序,是老成谋国之言。陈默同志重实效,是改革创新之举。我们青石镇要发展,两者缺一不可嘛!”
他三言两语,就把一场尖锐的交锋,定性为了一场“有益的业务探讨”。
“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农业项目,”刘镇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为了让项目更规范,也为了让立德同志放心。下一步,孙农同志那个‘青黑一号’的扩大化养殖和全镇推广计划,由陈默同志牵头,拿出一份详细的预算方案。然后,由赵立德同志,担任这个方案的预算审核小组组长,严格把关。”
刘镇长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像一只分配完任务的老狐狸。
“我只有一个要求,方案要科学,审核要严谨。下周五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一份你们二位都签了字的最终报告,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此话一出,陈默和赵立德的心同时一沉。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刘镇长这是在“拉偏架”,但又给了赵立德一把尚方宝剑。他把审核权交给了赵立德,等于给了他名正言顺卡住项目的权力。
这是考验,也是阳谋。
陈默,你想做事,就得先摆平这个“拦路虎”。
赵立德,你想找回面子,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赵立德走过陈默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冷哼一声,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陈默的脑海中,人情账本自动翻开新的一页,一行血红的大字浮现出来。
【赵立德,对您仇怨值:3000(权力威胁,当众羞辱)】
陈默看着赵立德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想用规矩来卡我?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ps:面对手握“审核权”这把尚方宝剑的赵副镇长,你觉得陈默会选择正面硬刚,还是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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