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召集全体指挥官会议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磐石城蔓延，给本已紧张的气氛又添了一把干柴。温念念能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期待，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第二天清晨，当她像往常一样前往医疗室时，在走廊拐角处被阿杰拦住了去路。他斜靠在墙上，脸上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假笑。
“温小姐，这么早啊。”他的语气轻佻，眼神却冰冷。
温念念试图绕开他：“请让一下，我要去医疗室。”
阿杰侧身挡住去路：“别着急嘛。有些话，我觉得该跟你说明白。”
温念念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哦，我觉得有。”阿杰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你看，城主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就算醒了，还能不能当城主更是未知数。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重新站队。”
温念念冷冷地看着他：“我站在封碣这边，永远不会变。”
阿杰发出短促的笑声：“感人，真的。但感情用事在磐石城活不下去。高老即将掌权，他对你可没有城主那么...宽容。”
“你是在威胁我吗？”温念念直接问道。
“我是在给你忠告，”阿杰的笑容消失了，“离封碣远点。不要再组织那些小聚会，不要再煽动人们对他的支持。这样对大家都好。”
温念念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我不是在煽动任何人。人们支持封碣是因为他值得支持，因为他为这座城市付出了一切。”
“他为‘你’付出了一切，”阿杰尖锐地反驳，“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现在还好端端地指挥着这座城市，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温念念最深的愧疚。她脸色发白，但强迫自己站稳。
“那天他保护的是能源核心，是整座城市，”她声音颤抖但坚定，“而我只是恰好在那个位置。”
阿杰冷笑：“自欺欺人有用吗？我们都看到了发生了什么。他为了你差点毁掉整座城。这就是高老为什么要改变领导方式——我们不能让个人感情危及集体生存。”
“所以高老的方案是什么？”温念念反问，“牺牲弱者？与掠食者妥协？放弃封碣建立的一切价值？”
阿杰的表情变得危险：“小心你的话，温小姐。诽谤长老是可以治罪的。”
就在这时，林猛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阿杰，高老在找你。立刻去指挥部报到。”
阿杰瞪了温念念一眼，压低声音最后说：“记住我的忠告。离他远点，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离开后，林猛快步走到温念念身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他对你说了什么？”
温念念摇摇头，不愿重复那些伤人的话：“只是高老派的又一次警告。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一小时后，”林猛面色凝重，“高老已经获得了大多数指挥官的支持。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临时管理委员会将正式成立。”
温念念的心沉了下去。一旦委员会成立，即使封碣苏醒，也很难重新掌控局面。
“有多少人反对？”她问。
“公开反对的很少，”林猛叹气，“大多数人选择沉默或顺从。在末世，生存本能让人们倾向于跟随最强大的力量。”
温念念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林猛：“带我去会议室。”
林猛震惊地看着她：“什么？不行！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封碣无法为自己辩护，那么应该有人代表他发声，”温念念坚定地说，“我不是以官员身份去，而是以...关心他的人的立场。”
林猛摇头：“高老不会允许你进入的。而且这太危险了，他可能会借此指控你干扰公务。”
“那就让我在门外等候，”温念念不退让，“至少让那些参加会议的人知道，有人在关注着这场权力的转移。”
林猛与她对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我无法 officially 同意，但如果你‘恰巧’在会议室外的休息区，我也不能强行驱逐你。”
这已经是林猛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支持。温念念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林队长。”
一小时后，温念念坐在会议室外的休息长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医疗记录，假装在阅读。陆陆续续有指挥官进入会议室，许多人看到她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没人上前搭话。
高老是最后到达的。见到温念念，他明显不悦地皱起眉头，但对身边的阿杰低声说了些什么后，径直进入了会议室，没有直接与她冲突。
会议开始后，温念念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讨论声。高老的声音清晰而有力，阐述着成立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大多数发言者都表示支持，只有零星几个质疑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就在会议似乎要顺利通过决议时，温念念突然站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高老脸色铁青：“温小姐，这是机密会议。请你立即离开。”
温念念没有退缩，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指挥官，其中许多人她曾见过与封碣密切合作。
“各位指挥官，我只说几句话，”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跟随封碣城主多年，见证了他为这座城市付出的一切。现在他重伤未醒，你们考虑城市的未来是负责任的表现。”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几个指挥官微微点头。
“但我请你们思考一个问题：你们是想守护封碣城主用生命扞卫的价值观，还是准备接受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一个弱者被牺牲，与敌人妥协，恐惧取代希望的未来？”
阿杰猛地站起来：“够了！卫兵，把她带出去！”
两名守卫向前走来，但温念念提高声音：“封碣城主曾经告诉我，磐石城之所以不同于外面的野蛮世界，是因为我们相信每个生命都有价值，相信团结比分裂强大，相信希望比恐惧有力。这就是他为之奋斗的理念，也是他为此几乎付出生命的信念。”
她的目光落在高老身上：“高老，您曾经教导过他。您真的准备抛弃所有这些吗？”
高老的表情复杂难辨。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等待着她的反应。
良久，高老缓缓开口：“温小姐，你的感情用事可以理解，但现实是...”
他的话被门外突然响起的骚动打断。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苏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醒了！”她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城主醒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温念念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出会议室向医疗室跑去，甚至忘记了礼仪和谨慎。她听到身后会议室陷入混乱，脚步声和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医疗室外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但守卫严格执行命令，只允许苏婉和温念念进入。
封碣依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睛是睁开的。那双眼虽然疲惫，却依然锐利，正缓缓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当他的目光落在温念念身上时，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封碣...”温念念轻声呼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念...念...”
这一刻，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都化为了泪水。温念念跪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苏婉迅速检查着封碣的生命体征，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体征稳定，意识清晰。这真是奇迹。”
门外传来嘈杂声，高老和其他指挥官已经赶到。守卫犹豫着是否放行，但封碣微微抬手，示意让他们进来。
当高老看到清醒的封碣时，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他上前一步，语气恭敬但保留：“城主，看到您苏醒真是太好了。我们正在讨论临时管理...”
封碣打断他，声音微弱但清晰：“我听到了。”
三个字，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改变。封碣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指挥官，最后落在高老身上。
“会议解散。”他简单下令，“所有事务，等我评估状况后再说。”
没有争论，没有质疑。封碣的权威即使在他重伤初醒时依然不容挑战。指挥官们默默行礼后退出房间，高老最后离开，眼神深邃地看了温念念一眼。
当房间只剩下三人时，封碣的目光回到温念念身上。他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微弱却坚定。
“有人...告诉我...离你远点。”他断断续续地说，眼神却异常清明。
温念念的眼泪再次涌出：“但你醒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封碣微微摇头，声音几乎耳语：“永远...不会离你...远点。”
这句话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有力。温念念俯下身，轻轻拥抱他，感受着他微弱但真实的心跳。在外面的世界，权力斗争和生存危机依然存在，但在此刻，这个简单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苏婉悄悄退出房间，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窗外，黎明的光线终于穿透了连日的阴霾，洒在磐石城的残垣断壁上。城市依然破损，未来依然不确定，但希望的种子已经重新播下。
“离他远点”的警告反而让两颗心靠得更近。在末世的黑暗中，这种联结比任何权力都更加坚固，比任何武器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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