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磐石城，城主府议事厅。
厚重的金属门紧闭，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依靠烬石能量驱动的灯具散发着稳定却苍白的光晕，映照着围坐在长方形金属桌旁的几道身影。
封碣坐在主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金属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
坐在他下首的是高老，老人眉头紧锁，手中捏着一份由粗糙纸张和简易墨水书写的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对面是林猛，这位悍将双臂环抱，胸膛起伏略显粗重，脸上惯常的豪迈被一种压抑的愤怒和凝重取代。苏婉坐在林猛旁边，神色忧虑，目光不时扫过桌面上摊开的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一些奇怪的金属碎片。
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消息确认了吗？”封碣打破沉默，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刀锋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他的目光投向坐在末位的一个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道新鲜擦伤的年轻侦察兵——雷子。
雷子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咧了咧嘴，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回禀城主！确认了！属下带领第三小队在西北方向‘枯萎走廊’外围执行例行侦察任务时，遭遇了这支队伍。他们人数不多，大约十人，但装备……非常精良！”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桌上那些金属碎片：“他们的武器不是我们常见的烬铁刀剑或粗制火药枪，而是某种……能量武器！发射的是刺眼的蓝色光束，威力极大，能轻易穿透我们标准配置的皮甲，甚至对轻型金属甲也有破坏效果！”
林猛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那些金属碎片都跳了一下。“他娘的！能量武器？‘掠食者’那群杂碎什么时候有这种玩意儿了？！”
高老抬起眼皮，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恐怕，他们已经不是‘掠食者’了。”他将手中的报告推到桌子中央，“根据雷子小队拼死带回的情报，以及我们之前从其他流浪者据点零星得到的消息综合判断，之前被我们击溃的‘掠食者’残部，确实已经被一个名为‘墟’的组织收编。”
“‘墟’？”苏婉轻声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蹙得更紧，“这是什么组织？以前从未听说过。”
“一个新兴的，或者说，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高老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忧虑，“他们行事诡秘，组织结构严密，不像‘掠食者’那样只知烧杀抢掠。他们有明确的目标——整合废土上所有可利用的势力和资源。根据目前的情报，‘墟’拥有我们难以理解的技术，包括这种能量武器，可能还包括更先进的载具和通讯手段。”
他拿起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似乎是一个建立在巨大废墟之上的、有着奇特几何结构的营地轮廓，隐约能看到一些非自然的光源。“这是我们牺牲了两名优秀侦察兵才拍到的，疑似‘墟’的一个前哨基地。其规模和建制，远超我们已知的任何势力。”
封碣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眼神锐利如鹰。他没有说话，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雷子补充道：“城主，还有一点很诡异。他们小队成员之间配合极其默契，行动无声，像是受过最严苛的专业训练。而且……他们似乎对我们磐石城……格外‘感兴趣’。”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我们被发现后，他们并没有像‘掠食者’那样疯狂追击，而是试图……活捉我们！嘴里还喊着什么‘需要样本’、‘获取数据’之类的怪话！”
“样本？数据？”林猛瞪大了眼睛，一脸匪夷所思，“他们把咱们当什么了？地里的变异土豆吗？！”
苏婉的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她作为医官，对这类词汇更为敏感。“他们……难道是在研究……我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研究我们的身体结构？战斗方式？或者是……对烬石能量的适应性？”
这个推测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一个不为了掠夺而杀戮，而是为了“研究”而捕捉活人的敌人，其危险和不可预测程度，远超那些只知道破坏的疯子。
高老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报告彻底放下，看向封碣：“城主，‘墟’的扩张速度很快，而且目标明确。他们吞并了‘掠食者’残部，清剿了沿途好几个中小型聚居点。按照他们目前的推进路线和速度……最多三个月，其兵锋必将直指我磐石城。”
三个月。
这个时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林猛“霍”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战意：“城主！怕他个鸟！管他什么‘墟’还是‘虚’，敢来犯我磐石城，老子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我们的城墙坚固，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能量武器怎么了？老子就不信他们的骨头比烬铁还硬！”他挥舞着拳头，试图提振士气。
封碣终于抬了抬手，示意林猛坐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高老脸上。
“高老，”他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现有的防御体系，对上能量武器，胜算几何？”
高老沉吟片刻，实话实说：“若是小规模遭遇战，凭借战士勇武和地利，或可周旋。但若是大规模攻城战……城主，我们的城墙和铠甲，在持续的能量武器打击下，恐怕支撑不了太久。而且，我们对他们的技术、战术、兵力部署……几乎一无所知。”
知己而不知彼，兵家大忌。
封碣沉默着，指尖的敲击声停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议事厅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灯盏中烬石能量流动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良久，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然。
“林猛。”
“属下在！”
“从即日起，战备等级提升至‘赤焰’。”封碣的声音不容置疑，“加大烬铁矿开采和武器锻造力度，所有非必要民用项目暂停，资源向军备倾斜。巡逻范围向外扩展二十里，增设暗哨和预警陷阱。我要你在两个月内，完成所有城墙关键节点的加固，并组建至少三支专门应对能量武器袭击的快速反应小队，研究应对战术。”
“是！城主！”林猛轰然应诺，眼中燃起熊熊战火。
“高老。”
“老臣在。”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不惜一切代价，搜集关于‘墟’的一切情报——他们的组织结构、首领、技术来源、兵力构成、弱点！同时，加快旧种植园的作物试种和新食物来源的探索。我们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未雨绸缪的深远。
“老臣明白。”高老深深躬身。
“苏婉。”
“城主请吩咐。”苏婉站起身。
“储备所有能找到的医疗物资，尤其是止血、抗感染和应对能量灼伤的药材。加强对医护人员的培训。另外，”封碣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你之前研究的，关于能量污染防护和快速治疗的课题，优先级提到最高。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我汇报。”
苏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是！我会尽全力！”
封碣布置完一切，挥了挥手：“都去准备吧。”
高老、林猛、苏婉和雷子躬身行礼，依次退出了议事厅。沉重的金属门再次关上，将外界的纷扰隔绝，也将更沉重的压力留在了厅内。
封碣独自坐在主位上，身影在苍白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孤寂冷硬。他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枚温念念给他的金属扣，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三个月。
这个时间点，恰好与温念念的预产期……如此接近。
他仿佛能看到她温柔期盼的眼神，能感受到她腹中那个小生命日益活跃的胎动。那是他黑暗生命中骤然亮起的炽阳，是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光。
然而，远方的阴云正在汇聚，一场足以摧毁这抹光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不能输。
不仅仅是为了磐石城，为了肩上的责任。
更是为了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世界里，等待他归去的她，和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他攥紧了金属扣，指节泛白。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杀意与钢铁般的意志再次凝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无论“墟”是什么，无论他们拥有怎样的力量。
胆敢触碰他的逆鳞，唯有——
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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