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秘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洞天福地。
这里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日月星辰,甚至没有上下四方之分。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翻涌不息的混沌之气。这些气息并非死寂,它们时刻处在生灭、演化、归墟的永恒循环之中,时而化作地水火风的基本形态,时而凝聚成模糊的道韵符文,时而又彻底坍缩回最本源的虚无。这里是悬圃山的起源之地,也是无极道宗至高法则的显化之所。
穆成悬浮于秘境最核心的区域——归墟之源。这里反而显得异常“平静”,混沌之气浓郁得化为液态,如同温暖的母胎羊水,将他轻轻包裹。他眉心的混沌符文,在这里仿佛回到了家园,自发地与周围环境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符文不再仅仅是吸收能量,更像是一个微型的调节阀,引导着归墟之源中那些最本源、最古老的混沌法则碎片,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入穆成的道基与神魂深处。
他的身体成了战场,亦是熔炉。昔日强行承载“初始变量”唤醒仪式造成的毁灭性创伤,与此刻涌入的、带着创生与归寂双重属性的本源力量,进行着极其缓慢而精密的角力与融合。那些道基上的裂痕,在被混沌本源浸润后,并未简单地愈合,反而像是大地的板块在经历重塑,裂痕的边缘生长出无数细微如神经、闪烁着混沌毫光的全新经络,以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坚韧的方式,将破碎之处重新连接、加固。
他的神魂沉溺于无尽的混沌之海中。过往的记忆、古星人类的集体执念、无数文明的信息闪光、“肃正协议”的冰冷规则……所有这些庞杂的信息洪流,不再是无序的冲击,而是在“初始变量”符文的调和与归墟之源的本源洗涤下,被逐渐剥离了情感的躁动与信息的冗余,沉淀为最精纯的“认知”与“理解”,如同星辰的尘埃,缓缓沉淀,为他构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基于混沌与万界信息融合的认知基石。
璇玑老人的一道分神化身,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望者,静坐在归墟之源的边缘。他并未干预这个过程,只是确保着能量的稳定流入,并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他看着穆成身上那缓慢而坚定的变化,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泛起丝丝涟漪。此子的造化,已超出了他过往无数岁月的见闻。
**静思谷。**
这是一处风景秀丽却与世隔绝的山谷,外围被强大的禁制笼罩。秦岳、王擎、李炎等人被安置于此,虽无自由,但宗门提供的资源皆是顶尖,灵气充沛,灵果仙酿不绝。
然而,无人有心情享受。他们经历过大恐怖,知晓大秘密,如今虽回归宗门,却感觉与往日熟悉的同门、师长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厚障壁。
“我们能感觉到,外面的守卫又加强了。”王擎透过居所的窗户,看着山谷入口处若隐若现的戒律堂弟子身影,语气低沉。
李炎烦躁地挥了挥手:“宗门谨慎也是应当。只是……憋屈!我们带回了关乎存亡的消息,如今却像囚犯一样被看管起来。”
秦岳相对平静,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比以往更加内敛沉凝。他缓缓睁开眼,道:“慎言。宗门自有考量。穆长老尚在沉眠,我们带回的‘初始变量’与‘肃正协议’信息,牵涉太大。在宗门做出最终决断前,封锁消息,隔绝我们,是最稳妥的做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消化此行所得,稳固心境,等待召见。”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峦,目光深远:“我有预感,当我们再次走出这静思谷时,面对的,将是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宗门,乃至……完全不同的星海。”
**悬圃山之外,修真界已然暗流汹涌。**
无极道宗突然闭山,启动混沌归墟大阵,这本就是数万年未有之大事。再加上之前玄圭长老驾驭“镇界”星舟的异常动向,以及大罗剑域、万星商会等势力或明或暗的试探与碰壁,种种迹象交织在一起,足以让任何有头脑的势力意识到——无极道宗内部,定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各种猜测与流言开始在某些高层的小圈子里流传:
“听闻无极道宗在蛮荒星域发现了一处上古仙尊遗留的完整洞府,内藏直指大道的无上传承!”
“非也非也,据可靠消息,是他们寻到了某种足以颠覆现有修真体系的禁忌之物,引来了不祥,故而封山自保。”
“我得到的密报称,与他们一批核心弟子在蛮荒失联有关,那些弟子似乎带回了某个关于宇宙本质的恐怖真相……”
流言真真假假,但核心都指向一点——无极道宗掌握了某种足以改变现有格局的“东西”。这使得许多原本与无极道宗关系微妙,或怀有野心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万星商会,总部,星辰殿。**
一位身着华丽星袍,面容富态的中年人——商会三掌柜,眯着眼睛,听着下属关于近期星海异动及无极道宗情报的汇总。
“混沌归墟大阵全开……连一只虚空浮游都飞不进去。”他轻轻敲着由星辰核心雕琢而成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看来,玄圭老鬼带回来的‘货’,价值远超我等预估。继续加价,悬赏一切与无极道宗此次异动相关的、经过验证的信息。另外,让我们埋在悬圃山外围的几颗‘暗子’,动一动,想办法送点‘风声’出来。”
**九幽魔宫,深渊王座。**
阴影中,一个沙哑而充满魔性的声音低笑着:“无极道宗那帮伪君子,向来标榜光明正大,如今却像受惊的乌龟一样缩回了壳里……有趣,实在有趣。不管他们得到了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安稳消化。传令下去,让我们在‘碎星坟场’和‘虚无回廊’的人手,‘帮’他们制造点麻烦,看看能不能逼出点什么。”
一双双或贪婪、或忌惮、或好奇的眼睛,穿透重重星海,聚焦于那片被混沌笼罩的星域。
混沌秘境内,穆成的沉眠仍在继续,他的蜕变无人知晓。
静思谷中,秦岳等人默默积蓄,等待命运的召唤。
而悬圃山外,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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