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大声。
“那你吃点什么？”莫君昊打开冰箱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只有方便面，但我懒得煮了。”清焰懒懒地说，“坚持坚持，明早再吃好了。”
“不行。”莫君昊说。
清焰瞥他一眼，“我没征求你意见。”
莫君昊不甚在意，反而笑了笑，拿了两包方便面过来，“我也没吃，就等着和你一起吃呢，你非不让送来，那我只好跟着你吃方便面了。”
说着，他自己拿了锅烧了水煮了面，还往里面打了两个鸡蛋。
“上次你煮，我都学会了。”
清焰默了默，撇了撇嘴，“切，煮个方便面有什么好学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煮吧！”
“但没有你煮的好吃。”莫君昊沉声道。
“……”
他说得真诚，没有半句玩笑的意思，倒让清焰接不上话了。
面煮好了，鸡蛋也煮好了。
清焰剥了鸡蛋要往莫君昊脸上的淤青处按，与此同时，莫君昊却挑了面条往她嘴里喂。
“趁鸡蛋热着，赶紧滚。”清焰说。
顿了一下，觉得有歧义，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用鸡蛋滚淤青。”
莫君昊却说：“趁热，把面条吃了。”
“你先滚吧！”清焰顾不得字面的歧义了，催促道，“你堂堂莫当家，脸伤成这样，被人问起来可怎么说？”
“我就说，是我家猫弄的。”
说到猫，美美一家便应景地喵呜了几声。
两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清焰放弃了。
“这样，你自己拿着鸡蛋滚，我自己端着面条吃，行吗？”
“我看行。”
橘色的烛光映在莫君昊的眼中，闪着温柔的光芒。
清焰默默地吃着面，莫君昊凑过来问：“好吃吗？”
“挺好。”清焰说。
莫君昊便像得了奖励的孩子似的，露出满足的笑。
清焰抬起头来，撞进他带笑的目光中，愣了一下，突然把筷子往碗里一放，说：“滚啊！”
滚？为什么要滚？怎么发脾气发得这么突然？
笑容瞬间凝结在莫君昊的脸上。
清焰看着他的神情，突然反应过来，“我是说鸡蛋！你要拿着滚呀，光贴在脸上没用的。”
原来是这样……
“哎呀，还是我来吧！鸡蛋凉了就没用了！”
清焰看得着急，一把把鸡蛋抢到手里，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然后拿起鸡蛋贴到淤青上，轻轻地，缓缓地，滚动着鸡蛋。
“嘶－－”莫君昊轻轻皱眉。
“很疼吗？”清焰连忙呼了口气，放缓了动作。
“嗯。”莫君昊沉沉地应了一声，目光就像黏在她的脸上，再也移不开。
烛光在她的肌肤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芒，她的肌肤看起来比剥壳的鸡蛋还要嫩。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投射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斜在眼睑下方。她小巧的唇泛着淡淡的粉，呼气时微微撅起，看上去是那样鲜嫩可口，令人忍不住想品尝一番。
莫君昊的手渐渐握成拳，凸出的喉结艰难地滑动。
“不好意思，我当真不知道是你，才扔手机打你的……”
清焰突然抬起眼看着他，让莫君昊怔了一下。
“那一下闪电，我只看见一张白脸，一双血红的眼睛……像鬼一样！反正……谁让你那副样子站在电梯外面的！”
得，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好好，怪我自己。”莫君昊无奈地说。
清焰咕哝道：“本来就是……”
突然，莫君昊伸出手来，捧住她的脸，正正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清焰愣了一下，灼灼的目光让她无法承受，别过头去。
“干嘛呀你！”
“别动！”
莫君昊又把她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然后，突然靠近！
清焰瞪大了双眼。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他身上的须后水的味道还是那个味道，须后水的味道里夹杂着淡淡的烟草香味。
清焰不自在地往后缩了一下，“你……干嘛？”
莫君昊皱起眉，说：“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什么？眼睛？红了？
“一定是水里泡的，”莫君昊严肃地说，“积水污浊，细菌太多，眼睛发炎了。”
清焰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莫君昊站起身来，“听顾桥说的……医药箱呢？有眼药水吗？”
“有，在电视柜下面。”
趁他找眼药水的时候，清焰翻出镜子照了一下，吃了一惊，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起来像哭过一样。
“抬头。”
莫君昊拿来了眼药水，要给她滴。
“我自己来吧。”
“别动，乖乖抬头。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吗？”
清焰只好乖乖抬头，睁着眼等他给自己滴眼药水。但眼睛向来是最敏感的地方，哪怕自己滴眼药水都会紧张，更何况让别人来滴？
眼药水还没滴下来，清焰的眼睛已经眨得像夜店里的闪灯。
莫君昊无从下手，笑得无奈，于是先把药瓶移开，轻轻捧了她的脸，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温柔：“相信我，别紧张。”
清焰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轻咳了两声，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莫君昊笑了，同她说着话转移注意力，“听老爷子说，小鱼儿在外面玩得很开心。”
“可不吗？”清焰冷哼，“都乐不思蜀了，丝毫没惦记我！”
“他们今天已经进入法国，准备由南向北游玩，去巴黎。”莫君昊慢条斯理地说着话，趁清焰认真听着的时候迅速滴了眼药水，又继续说，“一周后在巴黎举行的环球酒店论坛，你们应该也会参加吧？你可以顺便把小鱼儿接回来。”
“环球酒店论坛？”
好像是听楚淮左提过一嘴，但她最近事情多，没有太往心里去，更没联想到小鱼儿身上，反倒是莫君昊提醒了她……
滴完了眼药水，清焰一低头，眼药水便从她的眼中滑落，看起来像是两行清泪，在烛光中更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正要起身扯纸巾，莫君昊却先一步，抬起手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湿润。他眉头微蹙，神色严峻，像是真的在为她拭泪一般。
“以后遇到今天那样的事情，尽量找人帮忙，别太冲动。”他沉声说。
清焰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本能想要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你说你是从顾桥那里听说今天的事情？那顾桥出现在那里是巧合吗？还是有意为之？”
莫君昊眉头皱得愈发紧，“恐怕是后一种情况。”
“可是没道理呀，他跟踪我干什么……”
莫君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顾桥是个心思很深的人，谁也说不准他在想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接近清焰，一定是冲着莫君昊来的。
四年前的董事换届大会前夕，清焰突然宣布离婚并失踪，让莫君昊的世界天翻地覆，他颓废丧气，全然顾不得换届大会的事情，以至于让顾桥钻了空子，安排了两个他的人进入董事局……若不是老爷子好说歹说地劝，又有平氏兄妹和秦高卓和王雷等人尽心帮忙，只怕董事局要被顾桥的人占领……
如今，四年过去了，莫氏董事换届大会将再次到来。
这一次，难保不会有歹人为了换届大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她，便是他唯一的软肋。
莫君昊收起心事，淡淡地道：“总之，你安全就好。”
然后把碗重新推到愣神的清焰面前，“快吃，面快凉了。”
＊
大雨过后，城市又迎来了炙热的艳阳。
池千树拖着楚淮左去打高尔夫了，清焰才终于得了清净，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备下班回家。
没想到这时候会有访客。
酒店大堂里，一个气质卓群的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身穿高级定制剪裁得体的套装，佩戴大气的珍珠项链和耳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清焰，你好！”
清焰微微一愣，“您好！”
她不认识眼前的妇人，却认出了她牵着的正是她碰巧在地下隧道救出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些害羞，却很懂礼貌，乖乖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清焰笑了笑，心里却奇怪，这妇人是谁，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找她又有什么事情。
正想着，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疾步走来，虽然着急，动作却保持得优雅得体。
“好久不见！”
眼前这温婉优雅，笑容甜美的小女人，不正是柳伊然吗？
清焰看看柳伊然，又看看那小男孩，有些惊讶，“这是……你家孩子？”
“对呀！他叫叶慕卿。”柳伊然摸着小孩的头笑道，“你说巧不巧？我听说是你救了他，所以一定要当面感谢你……”
清焰于是把人领去咖啡厅里坐着继续聊。
“真是好巧，没想到是你家孩子……”清焰笑着说，“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当初看见你时，你还挺着大肚子，如今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不是吗？时间在孩子身上体现是最明显的……”柳伊然说完，又引荐了旁边的妇人，“对了，这是我婆婆，也就是泽琛的妈妈，慕卿的奶奶。”
“伯母好。”
叶母优雅一笑，很是客气，“不必客气。伊然说与你是旧相识，要当面向你致谢。本来你们老朋友重聚，我老太婆不该来此，搅了你们的兴致，但，慕卿是我的心头肉，你救了慕卿，不但是叶家的恩人，更是我的恩人，无论如何，我都要当面感谢你，心里才过意的去……所以，还望你不要嫌弃我厚脸皮。”
清焰笑笑，“伯母哪里的话。原本以为救下慕卿只是举手之劳，现在看来，应该说是缘分才对。”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你。”
“对呀。”柳伊然接过话茬，“前阵子，慕卿去新西兰探望他舅姥爷，昨天回国，我和泽琛在日本还没回来，就让家里下人去接，没想到差点出了事情……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真是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机会感谢你，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
她说得这样诚恳，清焰当然不好拒绝她，便笑道：“行，我正愁没地儿吃饭呢！不过，你不要一再道谢了，否则我可吃不下饭……”
柳伊然甜甜一笑，“好，那我们就只吃饭。”
叶母此时起身说道：“你俩多年未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聊，我和慕卿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清小姐，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清焰起身道：“好的，伯母慢走。”
这时，电视新闻里插播了一条新闻。
“……此前发生的汽车爆炸案，凶手已主动自首，如今又有新证据曝出，易氏集团二少爷牵涉其中……此案将于两日后开庭审理……目前，易氏未针对此事进行任何答复……”
叶母看了新闻，转向清焰，“说起来，家里的下人也是因为看了当时的新闻，才认出你来。清小姐牵涉其中，想必很辛苦。”
清焰淡淡一笑，“还好，天灾人祸的，防也防不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叶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眼中颇有赞赏意味，“清小姐心态很好。”
清焰笑着点了点头。
叶母也点头致意，然后带着叶慕卿离开了。
剩下清焰与柳伊然相对着，沉默了片刻，又相互笑起来。
两人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也一直不算热络，时隔多年相对而坐，难免感慨。相互又说了些问候的话，才慢慢热络起来，聊起了家常。
“改天有时间的话，把我家二宝也带出来给你认识认识。”柳伊然笑道。
清焰吃了一惊，“意思是，你现在是两个小孩的妈了？”
“是的。”柳伊然深深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幸福从闪亮的眸子里溢出来，“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
“真的？！”清焰惊叹，“那你现在是儿女双全啦，真好！”
柳伊然捧着脸笑着，“是啊，特别幸福！”
“叶少爷好吗？”清焰又问。
“很好，他两年前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工作挺忙的，但每天早早回家陪孩子们玩……”
说到叶泽琛，柳伊然的脸上便泛起满足。
大概幸福就是如此，即使不说出来，也会从你的眼睛里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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