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揣着满心的热乎劲,和姜志国、苏青一同出了门,脚步径直朝着公社的邮局迈去。
昨天晚上霍正单独跟姜志国商量,说要去邮局取东西。
想给姜熙瑶他们准备点东西,所以他们三个单独出门。
姜志国同意了,还跟苏青计划好了怎么跟姜熙瑶他们说。
早在他们刚来城里那天时,霍正就给苏军打过电话借了些钱寄来。
他一直惦记着姜熙瑶一家对他的帮助,一直都想着如何感谢他们。
当年他落难,若不是苏军四处奔走打点,他怕是要在北大荒的冰天雪地里熬干最后一口气,哪能转到这相对轻松的牛棚来。
这些年,姜熙瑶、顾北泽还有姜志国夫妻,待他这个遭了难的老头子,真是掏心掏肺。
想当初,他还没彻底出事时他就主动办了离婚。
他不想自己媳妇还要跟着他下放吃苦。
结果,她嘴上说着不想离开,要陪他一起吃苦。
结果转头就改嫁给另一位参谋长。
几个子女二话不说就跟他断绝关系。
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些,心口还是会揪着疼。
他孑然一身地下了北大荒。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孤孤单单地埋在北大荒了,哪成想,下放后遇上了比亲人还亲的一家子。
刚在邮局取完钱,霍正就转过身,对着身旁的两人红了眼眶。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姜志国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志国,苏青,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们了。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们踏踏实实享了好几年福啊。”
苏青连忙摆手,“霍叔,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哪用说这些。”
“不是见外,”霍正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郑重,“组织上已经来消息了,明天就派人来接我回京市。”
姜志国闻言一愣,嗓门都拔高了些:“霍叔,这也太快了!怎么说走就走?”
“组织有令,不得不从啊。”
霍正笑了笑,把钱和票塞口袋里,“等我安顿好了,你们可得跟熙瑶他们来京市,到时候我做东,好好招待你们。”
姜志国当即乐了:“这话我爱听!到时候我们肯定去,可别嫌我们麻烦。”
三人说着,便往城里的百货大楼去。
刘花抬眼一瞥,认出正是上次被她暗自嘲讽寒酸的三人,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再抬眼时,只见三人穿着整洁挺括,和上次那衣衫破旧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心里暗自嘀咕,果然是人靠衣装。
彼时的百货大楼里,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
霍正领着两人边走边逛,目光落在孩童鞋区时,他仔细挑了两双厚实的棉鞋,嘴里念叨着:“柚柚和橙橙正是长脚的时候,这鞋保暖,刚好合脚。”
接着他又走到化妆品柜台,柜里的口红样式简单,颜色也只有寥寥几种。
70年代物资紧俏,口红本就稀罕,还得凭票购买,大多是油光发亮的正红色,是当时最时兴也最体面的颜色。
他指着一支色泽饱满的正红色口红,对售货员说:“同志,把这支包起来。”
在他眼里,嘴巴涂的就是红色。
付完钱后,他又给顾北泽挑了双黑色牛皮鞋。
等他转身要给姜志国和苏青挑东西时,姜志国连忙摆手:“霍叔,别给我们买,我们啥都不缺。”
霍正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容推辞的恳切:“你们照顾我这么久,我在牛棚里冻不着饿不着,全靠你们。现在我就这点钱,只能先表表心意,等我回京市领了津贴,再好好报答你们。你们要是不收,我这心里实在不安。”
苏青还想推辞,霍正又板起脸补了句:“再推就见外了啊。”
两人见状只好不再阻拦。
霍正仔细选了两双合脚的棉鞋,硬是塞到他们手里,这才露出了笑容。
等三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院子里早已闹哄哄的。
柚柚和橙橙裹得像两个圆滚滚的小粽子,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正蹲在地上堆雪人,姜熙瑶在一旁笑着看护。
听见开门声,柚柚立刻丢下手里的雪球,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喊道:“外公外婆,太爷爷!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们去了好久好久!”
橙橙也迈着小短腿跟过来,大声附和:“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苏青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油纸袋,故意逗他们:“猜猜外婆给你们带了啥?”
见两个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张望,她才笑着揭晓,“是江米条,快进屋吃。”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姜志国,自己则轻轻给两个孩子扫掉身上的雪沫,连衣领缝里的碎雪都没放过,嘴里还念叨着:“快进屋,外面冷,别冻着了。”
姜熙瑶在一旁看见姜志国和霍正手里拎着好几包包裹,忍不住打趣道:“爸,霍爷爷,你们这是去哪里进货啦?买这么多东西回来!”
说着就走过去帮忙拿东西。
霍正脸上堆着笑,“可不是进货,专门给你们娘仨还有北泽买的。”
姜熙瑶从他手里拿了两袋。
“给我们买的?”她眼睛瞪大,语气里满是震惊。
霍正笑笑,“对啊,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这个老头子的照顾。”
姜熙瑶随即板起脸,“霍爷爷,您这就见外了!这些年照顾您本就是应该的,哪用得着买东西啊?”
“该的也得谢啊!”霍正急得摆了摆手,语气执拗,“你们要是不收,我这心里揣着块石头,回了京市也不安稳!”
苏青见状,轻轻推着两个孩子,“咱进屋说,外面天冷。”
一行人进屋落座,姜志国和苏青一人搂着一个孩子,从油纸袋里抓出江米条递过去。
两个小家伙攥着金黄酥脆的江米条,小口小口地啃着,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碎屑掉了一衣襟也浑然不觉。
刚坐定,顾北泽就从房间里出来了,见一屋子人围着说话,顺势在霍正身边坐下。
霍正环顾着满屋子的人,目光落在两个啃得正香的孩子身上,伸手轻轻戳了戳柚柚和橙橙的小脸蛋。
柚柚咯咯一笑,往苏青怀里缩了缩,橙橙也跟着歪着脑袋笑,小手还不忘把江米条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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