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如风根本没看她,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可手里的木棍却像活了过来。他时而用木棍点向敌人膝弯,是“六奇居士”的奇门掌变招;时而横棍护在头顶,竟有“轰天魔”硬功的影子;甚至在逼退两人时,木棍在地上一点,弹起的石子精准打中第三人的穴位——那手法,分明是妖红点穴的路数!
“他娘的……这小子偷学了多少招?!”白晓玉又惊又喜,突然觉得肩头的伤都不疼了。
铁如风此刻正同时对上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斧,攻势凶狠。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猛地矮身,木棍贴着地面滑出,竟用出了白晓玉的“滚地葫芦式”!但他没滚,而是借着俯身的力道,木棍突然竖起,像枪一样刺向使刀者的小腹——那是“天下第三枪”秦烈的“霸王枪”起手式!
“噗”的一声,木棍虽没枪尖,却仍让对方疼得弯腰。铁如风趁机跃起,木棍横劈,带着雷霸“铁臂功”的刚猛,砸在持斧者的手腕上。
不过三招,两人全被打退。
铁如风拄着木棍,大口喘着气,眼泪还在掉,却死死盯着邪教四大高手,哑着嗓子喊:“不准……不准欺负我姐!”
白晓玉看得心头剧震。她终于明白,少年不是“会点功夫”,是把江湖各派的精髓全融在了一起!他的招式里有十七高手的影子,有妖红的灵动,甚至有她自己的无赖劲儿,却被他用得浑然天成,带着种少年独有的、既胆怯又决绝的狠劲。
这等悟性,这等融汇贯通的本事,别说当年那个可怜的三郎,就是现在的十七高手,怕也未必及得上!
“抓住那小子!”崔命看出了厉害,怒吼着冲过来。
“抓你奶奶个腿!”白晓玉突然回神,精神大振,“小铁兄弟,左边那个归你,右边这三个,看姐姐给你表演‘癫螳螂’加强版!”
她不再躲,反而主动冲向崔命三人,把“烂泥十三路”和铁如风刚才用的招式混在一起,滚得更疯,挠得更狠。而铁如风虽仍在发抖,却握紧木棍,迎着剩下的那个高手冲了上去。
木棍与兵器碰撞的脆响,白晓玉的骂声,铁如风压抑的呜咽,教徒的惨叫,在残阳下交织成一片。林清砚终于捡起了麻醉针,往教徒腿上扎;陈铭也挣脱了锁链,挥刀砍向敌人。
当最后一个教徒被铁如风一棍砸中后脑倒地时,少年终于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抱着木棍放声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得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可紧握木棍的手,却依旧没松开。
白晓玉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肩头的血浸透了衣衫,却笑得比谁都灿烂。她拍了拍铁如风的背,声音有点哑:“行啊你小子……比你白姐姐我当年厉害多了。”
铁如风哭着摇头,哽咽道:“我……我怕……”
“怕就对了。”白晓玉掏出颗糖葫芦塞给他,像当年妖红对她那样,“厉害的不是不怕,是怕得要死,还敢往前冲。”
少年含着糖葫芦,眼泪还在掉,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满身泥污,一个泪痕斑斑,可手里的武器,都握得稳稳的。
远处,陈铭和林清砚相顾无言,终于明白,这将军府里最不能小看的,从来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白晓玉,也不是英气逼人的铁兰,而是这个总低着头、眼泪汪汪,却能把江湖各派武功耍得比谁都溜的腼腆少年。
风卷着血腥味吹过,白晓玉看着铁如风手里的木棍,突然觉得,这江湖的热闹,怕是又要多上好几分了。
将军府的药味还没散,铁如风正蹲在廊下给黑猫顺毛,指尖的伤口缠着林清砚给的药膏。白晓玉叼着糖葫芦,蹲在他旁边,看他把猫逗得直打呼噜,突然没头没脑问了句:“你那点本事,跟谁学的?”
铁如风手一顿,耳尖又红了:“自……自己看兵书瞎练的。”
“瞎练能练出妖红的点穴手法?”白晓玉挑眉,用糖葫芦戳了戳他胳膊,“别装了,你那木棍点穴的路子,跟她弹飞凰舞短刃时一模一样,当我瞎啊?”
少年手里的猫突然“喵”了一声,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铁如风抿着唇,半天没说话,最后才喏喏道:“我……我认识她。”
白晓玉嘴里的糖葫芦差点掉下来:“你认识妖红?”
“嗯。”铁如风低头挠着猫下巴,声音轻得像羽毛,“去年在城西破庙,我看见她抱着猫躲雨,就把怀里的鱼干分给了猫。她……她挺喜欢猫的。”
他说这话时,眼里泛着光。原来那之后,他总往破庙跑,有时带几条鱼干,有时揣着攒的铜钱买猫薄荷。妖红从不对他说正经话,只会指着猫说“它今天挠了老鼠,该奖”,或是捏着猫爪比划“这样拍,能把瓦片拍下来”。
“她教我时,总说‘猫抓老鼠要绕后’,然后就用树枝划着地,教我怎么躲在墙根后面突然跳出来;她说‘猫舔爪子得蜷着’,就捏着我的手腕,让我把力气收在指尖……”铁如风说着,突然红了眼眶,“我当时以为她在说猫,后来才明白,那都是招式。”
白晓玉听得心头巨震。妖红那颠三倒四的话,在这腼腆少年听来,竟成了武功秘籍?她想起妖红当年弹飞短刃的巧劲,想起她扔凤凰双刀时的精准——原来那看似随意的动作里,藏着多少江湖人求而不得的精髓。
“她还说……”铁如风声音更低了,“‘打架别学那些正经的,学猫,挠一下就跑,跑不掉就滚,滚到泥里谁也抓不住’。”
白晓玉“噗嗤”笑出声。这话听着耳熟,跟她那“烂泥十三路”简直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铁如风的招式里既有十七高手的影子,又藏着她的无赖劲儿——妖红教人的方式,根本就是把江湖各派的精髓,拆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所以,”白晓玉咂摸出点味道,“你就靠着她这点‘皮毛’,把四大邪教高手打趴下了?”
铁如风赶紧摆手:“我打不过他们的……是他们自己乱了阵脚。”
“别谦虚了。”白晓玉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十七高手当年被妖红逼得没脾气,你这‘皮毛’能胜过他们,已经是天纵奇才了。”她顿了顿,突然坏笑,“说真的,咱俩要是正面打,我还真未必能接住你那木棍点穴。”
这话倒是实话。铁如风的招式已深得妖红“巧劲”的精髓,快、准、狠,透着股浑然天成的灵动,若是正面对决,白晓玉的硬实力确实占下风。
可铁如风却急红了脸:“我打不过白姐姐的!”
“哦?”白晓玉挑眉。
“你……你会往我身上扔煤块,会拽我头发,还会……还会咬我胳膊。”少年说得结结巴巴,却把她的“卑鄙手段”数得一清二楚,“妖红姐姐说过,‘跟会滚泥的打,赢了也一身脏,划不来’。”
白晓玉哈哈大笑。可不是嘛,她的“烂泥十三路”配上“不要脸精神”,对付铁如风这种老实孩子,简直是降维打击。正面对决或许吃力,但只要她想耍赖,铁如风多半会被她缠得没脾气,最后红着脸认输。
廊下的黑猫突然跳上铁如风的肩头,绿眼睛瞥着白晓玉,像是在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白晓玉看着少年被猫蹭得发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江湖更有意思了。妖红那家伙,自己疯疯癫癫,却教出个腼腆又厉害的少年;而她自己,靠着一身无赖功夫,竟也成了能被少年佩服的“白姐姐”。
“行了,”她站起身,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塞给铁如风,“以后跟着姐姐混,保你既能学真本事,又能保住你这张干净脸蛋——毕竟打架嘛,打赢就行,谁管你用什么招。”
铁如风捏着糖葫芦,看着白晓玉满身泥污却笑得灿烂的样子,突然觉得,妖红姐姐说的没错,会滚泥的,好像真的比正经打架的厉害多了。
远处,陈铭正跟林清砚嘀咕:“你说,要是妖红、白晓玉、铁如风凑到一起,江湖会不会被他们拆了?”
林清砚推了推眼镜,认真道:“或许吧。但那样的话,江湖应该会很热闹。”
风穿过将军府的回廊,带着糖葫芦的甜香。白晓玉哼着跑调的歌,铁如风低头逗着猫,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一个歪歪扭扭,一个规规矩矩,却都透着股让江湖人头疼又羡慕的鲜活气。
将军府的夜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林清砚正给铁如风包扎白天打架蹭破的手肘,少年缩着肩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汽——刚才不过是复盘白天打跑教徒的经过,他就红了眼眶,反复念叨“下手太重了”“他们会不会死”。
等把人哄睡,林清砚刚走到廊下,就见白晓玉靠在柱子上,手里转着颗石子,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
“还在想那孩子?”林清砚递过去半块糕点,“今天若不是他,铁兰怕是……”
“就是因为他太能打了,我才担心。”白晓玉接住糕点,却没吃,“你没瞧见?他打跑人后蹲在地上哭,手里的木棍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
林清砚失笑:“那不是胆子小吗?打了人都怕成那样,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屁的胆子小。”白晓玉往地上啐了口,“你见过哪个胆小鬼,敢迎着刀斧往上冲?他那不是怕打架,是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怕沾了血洗不掉。可真到要命的时候,他敢把木棍往人喉咙上戳——这叫胆子小?这叫胆子大得没边了!”
她想起铁如风今天那招“霸王枪”变招,明明眼里全是泪,手腕却稳得像铁铸的,木棍停在敌人小腹前半寸,力道收得刚刚好,既没伤人命,又让对方再站不起来。那分寸,连她自己都未必拿捏得这么准。
“他啊,是把‘怕’和‘敢’拧成了一股绳。”白晓玉指尖敲着柱子,声音低了些,“怕伤人,偏敢在刀刃上护着人;怕沾血,偏敢把自己扔进泥里滚。你说这胆子,是不是大得离谱?”
林清砚愣住了。他想起铁如风白天挡在铁兰身前的样子,明明浑身都在抖,却没后退半步;想起少年攥着染了尘土的木棍,眼泪掉得凶,却没松开手。
“可他……”
“可他总把自己当普通孩子。”白晓玉打断他,“以为藏起招式,躲在姐姐身后,就能躲开这些打打杀杀。可真到了份上,他那身本事藏不住,那股子‘非要护着谁’的狠劲也藏不住。江湖人眼睛毒得很,他今天露的那手,早被暗处的人记在小本本上了。”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妖红抱着猫蹲在破庙门槛上,看着自己追打偷鱼贼的背影,莫名其妙说了句:“那小子(指当时的自己)跟只炸毛的猫似的,怕被人摸顺了毛,偏敢往野狗堆里钻,早晚要栽在这‘又怕又敢’上。”
当时只当是疯话,此刻却突然懂了。铁如风跟当年的自己多像啊——怕沾血腥,偏敢提棍护人;怕惹麻烦,偏敢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这种胆子,不是横冲直撞的莽,是裹着棉花的钢,看着软,实则能戳穿骨头。
“将来若遇着更狠的角色,他这性子……”白晓玉没再说下去,只是把手里的石子扔出去,打在院墙上,弹起一串轻响。
廊下的黑猫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绿眼睛扫过两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喵”声,像是在应和。
林清砚望着铁如风房间的窗纸,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少年蜷缩的影子,安静得像团棉花。可谁又知这团棉花里,藏着怎样坚硬的骨头?
“或许……”林清砚犹豫着开口,“他只是还没习惯。”
“习惯个屁。”白晓玉往嘴里塞了口糕点,含糊不清道,“这种‘又怕又敢’的性子,是刻在骨子里的。将来啊,怕是要为这胆子,吃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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